周五的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再次袭击了城市。江淮安因为值日，离开学校时已经比平时晚了许多。他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和地面上溅起的水花，有些踌躇。
直接冲去地铁站？距离不近，肯定会淋成落汤鸡。等雨小一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走廊晃了出来，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单肩挎着书包，依旧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
是林砚。
他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淮安，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又没带伞？”林砚的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陈述。
江淮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交集，尤其是在经历了医务室事件和家庭会议那无形的压力之后。
林砚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他啧了一声，然后看向江淮安：“站着等不是办法。对面有家便利店，去那儿躲躲。”
说完，他也不等江淮安回应，直接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黑色外套，抬手罩在了两人头顶。
“走了。”
一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味和阳光晒过味道的气息瞬间将江淮安包裹。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砚用胳膊半揽着，冲进了雨幕里。
“哎……”江淮安下意识地想挣扎，但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在了林砚的外套上，声音密集。林砚的手臂很有力，几乎是带着他往前跑。隔着薄薄的校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臂传来的热度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鞋子，但头顶因为有外套的遮挡，竟然真的没怎么淋到。他被迫跟着林砚的步伐，在雨中小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还有身边人沉稳的呼吸。
这种被迫的靠近和奔跑，让江淮安的心跳再次失控。但奇怪的是，这一次，除了慌乱，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短暂保护起来的感觉。
便利店很近，几十秒就跑到了。推开玻璃门，温暖的空气和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雨夜的寒意。
林砚收起湿漉漉的外套，随手甩了甩水珠。他的头发和肩膀湿了一些，几缕黑发贴在额角，显得眉眼更加深邃。江淮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裤脚和运动鞋都湿透了，有点狼狈。
“喝什么？我请。”林砚走到冷饮柜前，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招呼老朋友。
江淮安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东西，尤其是林砚的。
林砚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呆愣的样子，也没勉强，自顾自拿了两罐加热的牛奶，又去货架上拿了一包纸巾，走到收银台结账。
付完钱，他把其中一罐牛奶塞到江淮安手里，温热的感觉透过罐壁传来。
“拿着，暖暖手。”
然后，他拉着江淮安走到便利店靠窗的高脚椅旁坐下，拆开纸巾包，抽了几张递给江淮安：“擦擦。”
江淮安愣愣地接过温热的牛奶和纸巾，看着林砚自顾自地用纸巾擦着头发和脖子上的雨水。对方动作随意，却有种说不出的帅气。
他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声音很小，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林砚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两人并排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的雨景和偶尔驶过的、车灯拉出长线的车辆。便利店里的灯光很暖，广播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与外面的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
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但并不算尴尬。
林砚擦干头发，拿出手机，插上耳机，递了一只给江淮安。
江淮安看着递到眼前的白色耳机，愣住了。
“听听？”林砚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里似乎带着点……邀请？
江淮安犹豫了一下。共享耳机……这是一种过于亲密的行为了。但他看着林砚那双平静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只耳机，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耳朵里。
瞬间，激烈的鼓点和电吉他的旋律涌入耳膜，是某种他从未听过的、节奏感极强的摇滚乐。音乐充满了力量感和不羁的宣泄，与他平时听的纯音乐或轻音乐截然不同。
这音乐……很吵。但却奇异地，驱散了他心中因为雨天和湿冷带来的一丝阴郁。
林砚看着他微微蹙眉又略带新奇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没说话，只是将音量调到了一个合适的程度。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便利店的窗前，共享着一副耳机，听着同一首喧嚣的摇滚乐，看着窗外仿佛永不停歇的暴雨。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滑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耳机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却仿佛在他们之间构筑了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结界。
江淮安捧着温热的牛奶罐，耳朵里是陌生的、充满力量的音乐，身边是林砚身上传来的、干净又霸道的气息。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吵闹的音乐和暴雨的夜晚，也可以让人感到……平静。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微微紧绷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了下来。那根总是泄露情绪的呆毛，也软软地耷拉着，透出一种难得的安宁。
林砚侧头看着江淮安安静的侧脸，看着他被耳机线勾勒出的柔和下颌线，看着他偶尔因为音乐某个激烈段落而轻轻颤动的睫毛。
窗外的雨还在下，便利店里的时光却仿佛被拉长了。
这个雨夜，这个便利店，这罐温牛奶，和这只共享的耳机，像是一个突兀插入的、与所有规则都格格不入的片段。
却意外地，成了江淮安灰白记忆里，一抹鲜明而温暖的色彩。
而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似乎也在这雨声和乐声中，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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