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的月亮,像块被磨得发亮的银盘,悬在墨蓝的夜空里。定国公府的西跨院却没点灯,宋彦博坐在黑暗中,指尖夹着的烟杆明明灭灭,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将军,安宁伯那边传来消息,景逸王今日又去了火器营,还带着工部的人,说是要‘改良’火炮的引信。”副将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焦灼,“安宁伯想拦,却被景逸王以‘陛下有旨,革新军械’顶了回去,连火器营的图纸都被抄走了!”
宋彦博猛地攥紧烟杆,木质的杆身被捏得咯吱作响。火器营的引信是他当年亲自参与设计的,用的是硫磺与硝石的特殊配比,点火快、稳定性强,是大靖火炮的核心机密。景逸王借“改良”之名索要图纸,其心可诛!
“安宁伯没察觉不对?”宋彦博的声音沙哑,带着寒意。
“他察觉了,可景逸王手里有陛下的口谕,说是‘暂借图纸研究,三日内归还’。”副将苦笑,“陛下近来对景逸王颇为倚重,安宁伯虽怀疑,却不敢抗旨。”
宋彦博沉默了。景元帝的态度很微妙,既忌惮景逸王势力过大,又需借他制衡东宫与七皇子,这才让赵琰有了可乘之机。可火器营关乎边防安危,若是图纸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里,或是被篡改得留有隐患,将来北疆开战,受损的可是大靖的根基!
“备马。”宋彦博站起身,玄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剑,“我去见安宁伯。”
“将军,夜深了,外面还飘着雪……”副将劝阻,“您明日还要早朝,再说景逸王既然敢这么做,定然早有防备,您这时候去,怕是……”
“防备也要去。”宋彦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那图纸关系到数万将士的性命,不能等。”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宋彦博的貂裘上,簌簌作响。马蹄踏过结冰的街道,溅起的雪粒落在马靴上,很快结成了冰。安宁伯府的门房见是他,没敢耽搁,连忙引着往里走。
安宁伯正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面前的棋盘被搅得一片狼藉。见宋彦博进来,他猛地起身,眼眶通红:“彦博,你可来了!我这心里,堵得慌啊!”
“图纸给了?”宋彦博直奔主题。
“不给行吗?”安宁伯苦笑,从怀里掏出张纸条,“这是景逸王带来的口谕,盖了内监省的印,说是陛下亲口允的。我让心腹盯着火器营,他们抄图纸时,特意在最后一页做了个记号,若是三日内不还,或是被篡改了,那记号……”
宋彦博接过纸条,借着烛光看了眼,果然是内监省的印信,字迹是景元帝的御笔风格,却少了几分平日的沉稳,倒像是仓促间写就的。他指尖摩挲着纸条边缘,忽然道:“这口谕有问题。”
“问题?”安宁伯一愣。
“陛下的笔迹,捺笔向来带钩,这里却写得平直。”宋彦博指着“暂借”二字,“而且内监省的印泥是朱砂混金粉,这印泥虽红,却没有金粉的光泽,是仿的。”
安宁伯凑近一看,果然如宋彦博所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景逸王……他竟敢伪造口谕?!”
“不是伪造,是‘借’。”宋彦博冷笑,“他定是趁陛下批阅奏折时,让内监偷盖了空白的印,再自己补写内容。这口谕看似真,却经不起细查,他赌的就是你不敢去对质。”
安宁伯又气又怕,背着手在书房里转圈:“那现在怎么办?去告诉陛下?可我们没有证据……”
“证据在图纸上。”宋彦博道,“你说最后一页有记号?”
“是,我让文书在角落点了个墨点,用的是特制的墨,遇水会晕开。”安宁伯点头。
“好。”宋彦博颔首,“三日内他若归还图纸,你便当着他的面检查,若记号没了,或是图纸有改动,立刻扣下,就说‘图纸污损,需核对原件’,拖延时间。”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我会去见周明轩,让他在朝堂上提及火器营的冬训,逼景逸王不得不尽快归还图纸——他还没胆子把篡改图纸的事摆到明面上。”
安宁伯这才定下心神,紧紧握住宋彦博的手:“多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是兄弟,说这些见外了。”宋彦博拍了拍他的肩,“今夜之事,切勿外传,尤其是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免得走漏风声。”
从安宁伯府出来,雪下得更大了,仿佛要把整个京城都埋进白茫茫的一片里。宋彦博骑马走在雪地里,心里却不像来时那般焦灼。景逸王急于染指火器营,说明他已不满足于朝堂上的势力,开始将手伸向军权,这既是危险,也是破绽——急功近利者,往往容易露出马脚。
回到定国公府时,已是三更天。白云桃还没睡,正坐在暖阁里等他,桌上的参汤还温着。见他进来,她连忙起身,接过他身上的披风,上面沾着的雪粒很快在温暖的空气里化成了水。
“出事了?”她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道。
宋彦博喝了口参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才把火器营的事说了。白云桃听完,眉头微蹙:“景逸王敢动军械,怕是背后有人支持,不然他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怀疑与容妃有关。”宋彦博沉声道,“容妃的兄长在工部任侍郎,负责军械采买,这几年与景逸王府往来密切。他们一个在后宫吹枕边风,一个在朝堂揽权,怕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白云桃心里一凛。容妃是八皇子的生母,若她与景逸王勾结,那八皇子……瑶瑶还在宫里伴读,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瑶瑶那边……”她担忧道。
“我已让人给青禾传了话,让她看紧瑶瑶,少与八皇子接触,更别掺和任何后宫琐事。”宋彦博握住她的手,“你放心,瑶瑶聪明,会懂分寸的。”
正说着,窗外传来几声轻叩,是宋云安的声音:“爹,娘,睡了吗?”
宋彦博起身开门,见宋安穿着件单衣站在廊下,手里还拿着盏灯笼,小脸冻得发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儿子在翰林院整理旧档,发现了些关于火器营的记载,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跟爹说说。”宋云安走进来,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册子,“您看,这是前明的火器志,上面说引信的配比若是改了,哪怕只差一分,也可能炸膛。景逸王要改良引信,会不会……”
他虽年少,却心思缜密,竟从旧档里看出了端倪。宋彦博接过册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眼里闪过一丝欣慰:“你看得很仔细。景逸王确实没安好心,不过爹已经有应对之法了。”
“那就好。”宋云安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只是儿子今日在史馆,见景逸王的心腹翰林在抄录前朝的兵防图,尤其是北疆一带,抄得格外仔细。”
这又是一个新的信号!宋彦博与白云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景逸王不仅要动军械,还要边防图,他想做什么?
“安安,这事你别声张,”白云桃温声道,“明日去翰林院,照常做事,若是再发现什么,回来悄悄告诉我们就好。”
“儿子明白。”宋云安点头,看着父亲疲惫的脸,小声道,“爹,您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等宋云安走后,暖阁里又恢复了寂静。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下去,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
“他想要边防图,怕是想勾结蛮族。”白云桃的声音有些发颤,“北疆的司马部落一直想南下,若是有景逸王做内应,提供火炮图纸和边防部署……”
后果不堪设想。宋彦博紧紧攥拳,指节泛白:“我明日就上奏陛下,请求加强北疆的防务,再派亲信去黑风口,盯着司马部落的动静。景逸王想玩火,我就让他知道,这火烫不烫!”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白云桃看着宋彦博坚毅的侧脸,心里虽仍有担忧,却多了几分安定。无论前路多么凶险,只要他们一家人站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系统提示:宋彦博夫妇识破阴谋,布局应对,触发“临危不乱”特质,好孕值 300。当前好孕值:3750 300=4050。】
系统的提示音像一粒投入静水的石子,在白云桃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知道,这4050的好孕值,不仅仅是数字,更是他们一次次化解危机、守护家人的见证。
天快亮时,白云桃才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却不再是宫廷的勾心斗角,而是北疆的草原,宋彦博骑着马,宋云安在旁边策应,父子俩并肩作战,将蛮族打得落荒而逃。醒来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暖阁里的炭盆又被添了新炭,宋彦博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晨光,背影挺拔如松。
“醒了?”他转过身,眼里带着笑意,“我让厨房做了羊肉汤,暖暖身子。”
白云桃坐起身,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软:“一夜没睡?”
“眯了会儿。”宋彦博走过来,替她掖了掖被角,“今日朝堂怕是有场硬仗要打,你在家好好歇着,别担心。”
白云桃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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