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年的冬天,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冬天,为了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每一个家庭只能留一个子女在身边,然而面对更加困难且艰难的广大农村,每一个家庭都为此艰难决择。
于是,每一个能留在城市的机会都像一块肥肉,被无数人紧紧盯着。
沈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沈雨兰,老二沈静秋,以及老幺沈建英,现在也同样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就在两口子为此愁得睡不着觉的时候,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他们家。
“要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不去!”前一秒还在为自己能留在城里而高兴的沈雨兰,下一秒就被父亲接下来的话给吓懵了。
原来是有一个部队首长看中了他们家老大沈雨兰,希望她能嫁给一位因执行任务而受伤的英雄军人,照顾他生活起居,那是他曾最看重的部下。首长承诺只要她能答应这门亲事,不但每个月另外给她补贴,给她安排一个还算体面的工作,还给沈家一百块钱做为彩礼,不需要她出嫁妆。
一百块钱,在这个大米只要一毛五一斤,农村人全家一年也只能存二三十块的时代,那可是相当多的一笔钱了。
何况不但给这么多彩礼,还给安排工作,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当然这样的大好事能落到沈家这样的普通人家,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首长指派来的人当时就直言不讳地告诉过沈有福,这位英雄因为头部受过重伤,智商倒退到幼儿时期,简单来说,就是人傻了。
沈雨兰正值青春年华,长得也很漂亮,从小聪慧过人,怎么可能愿意把一生都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她说什么也不答应。
“妈!难道你要我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么?”她生怕爸妈替自己做决定,抱着母亲的肩膀哭得泪雨婆娑。
但这件事也有沈雨兰自己的原因,她从小就十分爱表现自己,经常用在卫校学的医护知识四处做好事献爱心,好名声于是就在四邻八舍传开了,竟然也传到了那位首长耳朵里。
当父母的自然都舍不得女儿的一辈子就这样被毁了,可是,李素芬抱住女儿,哭着说道:“兰啊,你长得漂亮,打小就招人,农村那是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多的是未开化的野蛮人,万一、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爸妈可怎么活啊?”
沈雨兰顿时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
沈有福也坐在角落里抽烟,李素芬忍不住又把矛头指向了他,质问道:“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沈有福还是不说话,要他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他自然不愿意,可是妻子说得很对,农村那是女孩儿家能去的地方吗?如果放弃这个机会,他们不可能再遇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李素芬见指望不上丈夫,目光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游弋,忽然,她的目光落在安静坐在角落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二女儿沈静秋身上,浑浊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清明起来,她喊道:“嫁!”
“妈!”沈雨兰震惊地看着母亲,难道母亲真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
李素芬激动地抓着大女儿的胳膊,说道:“让老二嫁给他,工作给你,这样你们俩就都不用去乡下了!”
她自认为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解决办法,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满脸眼泪的沈雨兰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里不吭声的二妹沈静秋,她心里也知道这样一来两全其美,但是二妹她,真的愿意么?
一直在沉默抽烟的沈有福也下意识看向她。
刚刚一直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沈静秋似乎是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终于从两眼放空状态回过神,也想起了他们刚才在讨论的话题。
沈家三个孩子,老三沈建英年龄尚小,而且是男孩,是母亲李素芬的命根子。
老大沈雨兰是夫妻俩的第一个孩子,父亲沈有福十分看中,和母亲也很贴心。
只有老二沈静秋,是当间儿的孩子,两头不受重视,最重要的是,她还不是两口子亲生的……所以如果三个孩子里注定有一个人要被牺牲的话,那一定是她。
沈静秋早就清楚这一点,她环顾所有人一眼,质感微冷的声音问道:“你们都商量好了么?”
李素芬下意识点头,紧接着惊喜地问道:“你同意了?”
面对父母的不公平,沈静秋既没哭也没闹,只是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再看看吧。”就进了里屋。
屋里几人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沈静秋安静地闭目躺在床上,她当然不会因为父母的偏心而伤心,因为她早已经不是他们养大的养女沈静秋。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在那个时代她就是孤儿,孤儿院把她养到了十六岁就不在管她,还好她还有一个带有十平方左右空间的系统,她不但靠着这个空间系统把自己养大,还考上了大学,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养成了她孤僻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
只是没想到她刚刚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一场车祸又把她送到了“解放前”,还是在一本书里。
虽然有了家人,和没有也差不多,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那个系统也过来了,她刚才坐在角落里发呆,就是用意识在查看空间里自己存放的东西,还好,她存的种子书籍之类的东西都还在,只要这些东西还在,她就饿不死自己。
房门被打开,是和她住同一个房间的沈雨兰进了屋。
“阿静,你是怎么想的?”沈雨兰躺在她身边,还是没忍住想探探她的口风。
沈静秋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根本不接她的话。
这件事事关沈雨兰的一辈子,她心里急得油煎火燎,可沈静秋仿佛聋了一样,就是不理她,她恨不能上手直接把人推醒,又怕得罪了她,心一横直接去农村,到时候倒霉的就变成她了,只能强行忍下了。
第二天清早,沈静秋很早就起床了,沈家父母也起了,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李素芬难得地对她露出笑脸,将手里的一盘包子放到她跟前,殷勤地说道:“阿静起来了,快吃早饭,妈今天特意早起去切了肉,包了肉馅粉条包子,你尝尝。”
沈静秋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说是肉馅包子,实则咬了一大口才咬到一点点馅,和后世她常吃的皮薄馅大还透油的包子完全没法比。她不爱浪费粮食,把手里的吃完,就不吃了。
沈有福见她起身往外走,赶紧问道:“静啊,昨晚的事……”
沈静秋取了围巾把半张脸都裹起来,声音才从围巾后面闷闷地传出来,“再看吧。”
她留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推开门走了。
“她这到底是啥意思啊?”李素芬急得问丈夫。
沈有福从来不管闺女们的事,自然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其实真把二女儿嫁给一个傻子,给大闺女换一个体面工作,他心里也是有愧的,所以任凭妻子怎么追问,他都只是闷着头抽烟不吭声。
这时沈雨兰也从房间里走出来,李素芬赶紧从筐子的最底下掏出一个包子递给她,笑着说:“兰起来了啊,快来吃包子,妈刚包的,特意多包了几个放肉馅的,你吃两个,一会儿给建英送几个过去。”沈建英还在上学,目前住在离学校更近的姑姑家,不常回来。
“谢谢妈。”沈雨兰笑眯眯接过包子咬了一口。
沈静秋去了荷花胡同,沈家希望她嫁的那个傻子就住在这里。
她现在生活的这本书在前世挺有名,但她这个人看书喜欢提前看剧透,所以在网上搜了一些讲解分析和剧透,大致知道了书中的一些人物和剧情,一切准备就续,正打算看正文时,她穿过来了,也算是冥冥中早有注定吧。
荷花胡同早年间很有名,住的都是对解放祖国有贡献的人物,只是十年运动,住在这里的许多大人物都被抓去农场改造了。
张淮川的父亲和爷爷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也是被连累的。当时张淮川的外公因为种种原因被抓,求到了张家,老爷子一生忠义,自然不愿至身事外,四处奔波希望能解救亲家一家,可惜不但没能成功,还把自己家也搭进去了。
此后老爷子去了西山农场,张父和刚刚十来岁的二儿子进了监狱,后来被送去了西南山区的一个采石场劳改,做着最苦最累的采石工作。
张母叶听禾做为主犯的女儿,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在一次游街时不小心被人从高台上推了下来,摔成了高位截瘫,当时还在部队的张淮川为了保护一家人,拼了命立军功,也只是勉强保下了瘫痪在床的母亲和年龄尚小的妹妹不用去农场,以及一间老宅子。
一家子就这样抓的抓,瘫的瘫,傻的傻,尝尽了人间冷暖悲欢。
沈静秋当时看剧透分析,因为张淮川的弟弟是书中男主的挚友,所以小说里对张家有比较详细的介绍,而他们一家人的经历也让众多读者唏嘘,唯一能让人感到安慰的是,大运动结束后,张家被平反,张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恢复往日荣光,很可惜的是,张淮川因为脑中的弹片一直无法取出而英年早逝。
沈静秋正出神地回忆着关于傻子一家的剧情,前方忽然响起的骚乱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寻声望去,远远就看到一个大高个儿,正被几个十几岁的男孩踩在地上,围着他殴打。
“你们别打我哥哥,呜呜,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一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女孩哭着去抱那些男孩的腿,却又被无情地一脚踢开,脑袋一下子撞到了旁边的墙上。
沈静秋看得实在不忍,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冲他们喊道:“你们干什么?!再不住手我报警了!”
这群人一看就是在学校里无所事事的中学生,听到她说报警,还是有点害怕的,一窝蜂就散了。
沈静秋走过去,见小女孩额头都是血,赶紧将人扶起来,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小姑娘抽泣着,抖着身体往还躺在地上的大高个爬去,边哭道,“哥,哥你没事吧哥,你别吓我,呜呜……”
大高个在地上蠕动了一下,艰难地撑起身子,对她露出一个傻笑。
沈静秋忽然意识到了他可能就是张淮川。
张淮川很吃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沈静秋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拉了他一把,让他从卧倒的姿势变成靠墙坐着。
张淮川抬起头看向她,而后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长了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五官深邃脸部轮廓凌利流畅,脸上的脏污不但没能掩盖他的英俊,反而给他添了几分纯真。
砰砰,沈静秋注视着他的脸,心口狠狠跳动了两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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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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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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