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看着眼前那人熟悉的衣袍,还有那一方玉佩,正是自己早上亲手系上去的,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此人正是陆峥,他此时此刻正和一个陌生女子姿态亲密,二人正好身在假山处死角,寻常人是不会看到的。
他怎么会在这,一个时辰前还怨自己起早请安闹醒了他,此时此刻竟然出现老夫人院子。
柳如烟知道,陆峥可不是什么大孝子。
她心下疑窦暗生,强压下上前质问的冲动。置气地一跺脚,离开了。
崔俪兰正打着算盘细细盘账,弹幕毫无预兆地疯狂刷了起来。
【高能预警!如烟大帝发现哗点】
【盲猜一下,陆渣渣又要换队友了?】
【原剧中陆峥不是男主吗?他不是对娇软外室柳如烟痴心不改吗?什么情况?】
崔俪兰指尖一顿,算珠声戛然而止,她眉间微蹙看着弹幕,若有所思。
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叩击声。
她起身开窗,一道身轻如燕的影子翻落而入,带着晨露的微凉。
那人梨涡荡漾,正是裴及安。
“你怎么来了?”
“想姐姐了。”裴及安凑了过去,撅起嘴,不满地嘟囔,“姐姐只顾着盘账,都不来看我了。”
“乖。”崔俪兰回到桌案前,重新拿起那卷账册,“我看这些陈年旧账都有点问题。”
“既然都是陈年旧账了,那有什么好看的。”裴及安紧随其后,“姐姐不如看看我?”
这幼稚鬼,是怎么会如弹幕所言是真太子还当上皇帝的?
“没空,你自己玩去。”
话音未落,一阵冷冽香气逼近。
裴及安见崔俪兰不理他还拿话刺他,突然有点点泄气,掏出一本册子,在崔俪兰面前晃了一下。
“姐姐。”他凑到她耳边,温热气息扑在她耳垂,烧起火,“你看看这个好看还是我好看?”
“给我。”崔俪兰一瞥后眼睛亮了,伸手去捉却被裴及安故意躲掉了,她哪里还顾得上矜持,满心满眼都是账册,猛然起身去勾,没留意裙摆被凳脚一绊,整个人一趔趄往前扑去。
裴及安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下意识伸臂一揽,稳稳将人接在怀中。崔俪兰撞了个满怀,鼻尖萦绕淡淡松香,正是她之前送的那款。
她撞过来的力道不轻,他闷哼一声,脚下却稳稳站住,将她牢牢圈住。
账册“啪”一声掉落在脚边,无人理会。
崔俪脸颊紧贴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的心跳清晰可闻,身上的清冽的冷松香与她自己的暖香交织、纠缠,不分彼此。
他的手臂环于她背后腰间,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衫,那般灼人。
她的呼吸扑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呼吸一滞,随即那揽在腰后的手,微微收紧。
太近了。
崔俪兰僵住了,能感受到他喉结不自然地滚动。
她缓过来以后就要推开他,却半晌也推不动,抬首撞入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眸。
眼前的人笑盈盈,直直看着,满心满眼都是她。
“姐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他语带笑意,指腹抚上她额角,“撞疼没有?”
“谁急了?”崔俪兰一把推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册子。
裴及安收回划破的手藏于身后,低头一笑,那笑容看着崔俪兰更来气了,于是决定不理他,自顾自看起了这本册子。
越看越是心惊。
裴及安,难得地在一旁,杵着下巴,安安静静看着崔俪兰,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好笑地挑了挑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她是侯府的夫人,是崔氏的贵女,是他的“金主”。
起初,他只觉得这个人,怪可怜的,也柔柔弱弱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朵霸王花似的。
可就是,怎么越看越好看了些。
崔俪兰合上册子,郑重其事道:“真没想到,这些奴才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这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
“这都是因为姐姐太善良了。”
“我?善良?”
崔俪兰刚刚发生那一幕糗事的时候就已经自动屏蔽了弹幕,这会再看,想从弹幕中找到线索,奈何全是“嗑CP”的。
【KSWL~】
【爱了爱了】
【已截图,转发崔陆两家家族群】
【女主宝宝什么时候和离呀】
【蚌埠住了,小绿茶故意的吧】
【老婆好美啊啊啊啊啊啊】
唯独有一条讨论账册的被其他弹幕很快刷走了。
“对了,你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我今日想起来了一些往事,自有我的渠道。”他眼神闪烁,显然并不想说实话。
“姐姐不必担心,但凡你需要的,就算是九天星斗我也会为你取来。”
即使知道这话没几分真心,崔俪兰还是笑了下。
崔俪兰抬眼看向裴及安,斩钉截铁道:“查账的事不能等,我的产业更不能被蛀空。明日一早就去京郊田庄,先从田庄的地盘查起。”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便驶出后门。
车厢里,崔俪兰一身利落素色褙子,腰间只系墨色玉佩压裙角;而往日里总是白衣折扇的裴及安,此刻换上了灰布长衫,唇上贴了胡须,手里捧着本厚厚的账册,活脱脱一副账房先生的模样。见崔俪兰看他,裴及安还故意佝偻脊背,哑着嗓子问:“夫人,您看小的这扮相,还像那么回事吧?”
崔俪兰被他逗得弯嘴角,伸手拂去他肩头,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衣袖,两人都顿了顿,这才轻声道:“别闹,到了地方可得正经些。那庄头是陆峥的远房表舅,油滑得很。”
裴及安眼底的笑意深了,乖乖应了声“是”,只是目光落在她方才碰过的衣袖上,久久没移开。
马车停在田庄门口时,庄头周福正叼着烟袋在门房里打盹。听见动静出来,见是崔俪兰,脸上立刻堆起假笑:“哎哟,是夫人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小的也好去迎您啊。”
他眼神扫过裴及安,见是个陌生的账房,也没放在心上,只一个劲地往里面让,嘴里还不停念叨:“今年天旱,收成差了不少,佃户们都快揭不开锅了,账目上怕是要让夫人失望了。”
崔俪兰没跟他绕圈子,直接在正厅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收成好不好,一看账本便知。周庄头,把这三年的田庄账册都拿出来吧,我今日带了账房先生,正好一起核一核。”
周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却没停:“夫人说笑了,账本都在呢,只是怕污了您的眼。再说都是些琐碎账目,您知会一声就给您报过去了,哪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他话还没说完,崔俪兰身后的家将已上前一步,沉声道:“庄头,夫人有令,请速拿账册!”
周福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去取了账册。可翻开一看,上面的数字混乱不堪,要么缺了月份,要么收支对不上。崔俪兰看了两页便皱紧了眉,将账册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响,惊得周福身子一颤。
“周庄头,这就是你说的‘琐碎账目’?去年三月明明下了两场透雨,你却报‘大旱无收’;佃户交的租子少了三成,账上却写着‘足额入库’,你倒说说,这中间的差额,去哪了?”
周福额头上冒出冷汗,强辩道:“夫人,这、这、这可能是记账的奴才糊涂,记错了。再说佃户们也有耍赖的,交租时总爱少交些,小的也是没办法啊。”
“是吗?”一直没说话的裴及安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他上前一步,将自己带来的账册摊开在桌上,指尖点在一行数字上:“周庄头,你说去年三月大旱,可我这里有记录,去年三月田庄的水井比往年多抽了二十担水,若是大旱,水从哪来?还有你说佃户少交租,可去年冬天,你给京城的儿子买了套三进的院子,钱又是哪来的?”
他语速不快,却每一句都戳在要害上,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了几声,便将周福做假账的漏洞算得明明白白。
周围闻讯赶来的佃户里,有几个识字的凑过来看,一看之下都惊得叫出了声:“好家伙!他竟然贪了这么多!”“难怪我家去年交了租子,冬天连米都没得吃!”
周福脸色惨白,还想狡辩,却被佃户们的骂声淹没。
崔俪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周福贪墨租子、谎报收成,证据确凿,今日便将他捆了,送官查办!”
家将立刻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周福捆了个结实。
紧接着,崔俪兰又看向人群中的一个中年汉子,道:“李二哥,你为人正直,往年总帮着佃户们解决难处,这田庄的庄头,以后就由你来当。”被点到名的李二哥又惊又喜,连忙上前道谢。
崔俪兰又取出早已拟好的奖惩章程,当众宣读:“从今日起,佃户按收成比例交租,收成好则多赏,收成差则少交;追回的贪墨钱粮,一半用于修缮田庄的水利设施,另一半分给这些年被盘剥的佃户。”
话音刚落,佃户们立刻欢呼起来,纷纷跪地高呼“夫人明鉴”。崔俪兰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舒了口气,转头却对上裴及安的目光。他不知何时已在盯着她,眼底满是赞许,见她看来,还悄悄比了个“厉害”的口型,崔俪兰脸颊微热,连忙转开了视线。
等到人群散去,天已近黄昏。崔俪兰正和李二哥交代后续事宜,崔妈妈突然走了过来,低声道:“夫人,有位老农找您,说是有要事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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