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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决心没持续几天就被他彻底拖垮。
以前我只知道他性子急也有决心,耐得住执行过程的煎熬,现在我发现他骨子里的丁是丁,卯是卯,明明纸片般轻盈却斩钉截铁,毫厘不爽。
我说分手终归有赌气成分,是无可奈何,是气急败坏的表态,他呢,分手就是分手,就是不再赌气,不再无奈,不再表态。我拿分手解决问题,他拿分手解决我。
第一天,我一早跑到书店看书,迟迟不进学校,他却早早在座位上做题,老僧入定一般,一天没怎么抬头,眼睛根本没看过我,我只想和他大吵大闹;
第二天,我早早跑去学校,坐在教室东张西望,他的书包和课本放在座位上,人却不在,我焦躁不安地等着,平时早上能做一套卷子,那天只做了一半,直到上课他才匆匆赶来,头上脸上带着汗,想必是从体育馆过来的,他一屁股坐下开始看书,这一天又没怎么动弹,晚上一下课拎起书包又往体育馆跑。我迟疑着去体育馆,篮球队所有人都为即将到来的比赛高度紧张,没几个人注意我,我反正看不下书,干脆练了球,最后又帮他们扫了场地,一连几个小时,他根本不看我,我不知该骂他小肚鸡肠还是不识抬举,总归还是想吵架;
第三天仍是如此,他早晚去篮球队陪练,中间像个只管读书的机器人,朋友叫他他头也不抬只把手冲来人摆几下,放学我依然去练球,依然留在最后帮他们打扫,我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这周结束篮球队的活动,新的补习班还没开始,这几天有空档刚好能为他们做点事。队长和队员倒是说了几声谢谢,他照旧匆匆来匆匆去,非常合理又凑巧地避免和我接触,偶尔四目相对,我看他是一堵墙,他看我是一缕空气,我刚想说话,他留给我一个非求勿扰的背影;
第五天我把闹钟定到最早,恨不得天刚亮就出门,终于忍耐到六点钟才向学校跑,街边的一切还带着晨醒的朦胧,我跑到校门口,这里过于安静,我才想到今天是周六,用尽力气打到棉花的感觉是比摔个跟头更倒霉的无力感。我怀疑现在的状况正合他的心意,对我来说,唯一的诉求是保持亲密恋爱关系直到高考结束,对他来说,最优解排序为保持朋友关系为我尽到心意降低暴力带来的罪恶感﹥互不干扰相安无事到高考结束﹥互有反感偶尔摩擦到高考结束﹥恋爱失败互不搭理到高考结束﹥保持亲密恋爱关系到高考结束。现在这种状况刚好是他能够接受的。
我无精打采在附近小店买了份早餐,我为什么这么没出息?
白天想他,晚上也想他,以前我只知道自己懦弱、固执、消极,这些缺点令我人生涣散,只靠学习成绩维持保持自尊和活下去的动力,如今就连这些缺点和自尊也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他能和我说句话。
在教室里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他恨我时声音带着呛人的火星,喜欢我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甜软,如今他没有情绪。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暗含的张力,我们的身体牵动着彼此,他的四肢曾被我反复舒展,他的举手投足曾被我握在手掌。坐在我的位置偏过头专注看他,他几乎立刻变成一个僵硬的傀儡,在我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挪动,看来,身体上的记忆没那么容易摆脱。我占有过他,他无力反抗,我从此永远是这段关系的胜利者。但他也诱惑过我,我深陷其中,他随时可以嘲笑我的慌乱、我的笨拙、我的失态和失败,那同样有摧毁性。每当黑夜来临,我把自己累到抬不起手、睁不开眼再上床,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他羞涩的面孔,我反复在记忆里阅读他的身体,颜色、纹理细微或幽深的褶皱,第一次失败的打击太大,我还不能缓解,对他的想念远大过欲念,我最想念的不是那些火热的,而是那些当时没有察觉,如今倍感甜蜜的。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小脾气,他吃醋时急匆匆冲向我,二话不说开始找茬……他认为我急迫,却不想想他对我做了什么。而我对他浓烈的渴望,不止要有最亲密的身体关系,还要如胶似漆,岁月静好。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家里的保姆拿着我的衣服,用两股线缝紧一颗小小纽扣,可是一件衣服无法被一颗小小的“我爱你”系紧。他的表白只是表白而已。
我确定他不准备再和我接触,哪怕我们在同一个班级,哪怕我们假期会去同样的补习班,他一定有办法避免和我独处,在这方面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冷处理是他的拿手好戏,对他曾经的朋友,对我,都一样。而改变这种局面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利用他的负罪感胁迫他,二是利用他的心软苦苦哀求他。倘若我一心一意几乎奉上全部的爱情要用这种手段得到回应,我还不如赶紧去死。
远处有人喊我的名字,是班长他们,我这才想起周六正是那个家长谈话日,这几天我过得糊里糊涂,梦游一般在学校、家、补习班几处飘荡,按照功课安排表走动,根本不记得日期。我突然明白一件我没怎么想过的事:为什么我妈妈对班委会成员那样熟,连作家的名字也知道。每次开家长会班委会都会安排教室座位并接待家长,妈妈一定和他们说过话,而作家不论何时都陪着她的好朋友副班长,妈妈应该也接触过。
“今天又能看到上仙的美女妈妈了。”副班长开了个玩笑。
“今天她有事不能来。”我说。
我和他的疏远已经被全班人发现,这一次他们表现得十分冷静,可能我们之间一会儿闹一会儿好早已引不起他们的好奇,也可能高三在即,没有人把心思放在八卦上,副班长和眼镜开玩笑似的劝我别和朋友闹别扭,我不说话他们也不多说。以前我不和他说话立刻就形只影单,如今我的左右同桌不时说几句闲话,作家安静有分寸,眼镜有点吵但不让人烦,还有班上的同学有时也来问个题,谈个事情,他们会礼貌询问“能不能占用几分钟”,然后问问我对他们升学去向有什么建议,我不太爱答这样的问题,我只是个高中生,就算我成绩好,我的阅历毕竟有限,怎么能指点别人的人生?但他们信任的目光让我骑虎难下,这两年我和每一个常在一班的人进行过小组活动、实验、讨论或合作,的确是班上唯一一个了解所有人学业状况、尤其是学科优势劣势的学生,我只能认真说说我的看法,再叮嘱他们一定要参考老师、家长、毕业师兄师姐们的建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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