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收割

回去的当天晚上就下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院子的棚子上噼噼啪啪的,一连下了好几天。

季止坐着新买的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着雨水在屋檐上滚了一圈,连成一条线落在自己跟前。激起的小水花溅在脚踝处痒痒的。

看着面前的雨帘,季止意味不明的啧了声,又往嘴里塞了瓣橘子。

晚上的肉有些腻了。

李小年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的,老是望着空气发呆。

犬牙轻轻咬开那层白色的衣,清甜的橘子汁在口腔里爆开。

“你快吃完了。”李小年抱着换季的衣服路过季止边上的时候,悄悄说了句。

季止耳朵尖动了动:“不让吃?”

李小年恭恭敬敬:“你吃。”

季止看了眼地上一层橘子皮,突然想明白了摊前那一大片橘子皮是谁丢的。

吃的好像是有些多了。

季止看了眼塑料袋里仅剩的一个橘子,难得有些心虚,含糊道:“没注意。”

“没事,本来多的就是给你吃的。”

“嗯。”

嗯?

季止愣了一下,兀得笑出声:“谢谢你啊,小李总。”

李小年被季止一句话调侃得脸一红。

“衣服洗了?”

李小年已经换上新睡衣,刚洗完澡的脸还透着红润,头发乖顺服帖,奶黄色的睡衣看得整个人都乖巧不少。搞得季止想揉揉他的脑袋。

“洗了。”

“一回来就洗了?”季止戏谑。

李小年有些不好意思,回来做完饭晚上睡觉的时候看了好几眼,稀罕得很,实在忍不住明明知道有降雨的可能性还是爬起来把衣服洗了。

前半夜洗衣服后半夜下大雨,李小年举着把伞把睡衣从院子里抢救回来,连夜在屋子里吹干了,刚一吹干人就换上了,一秒都不耽搁得。

想着实话说又丢面子,李小年赌季止回屋不知道,扯了个小谎:“也不是,刚洗没多少。”

刚洗你晾哪儿?我怎么没看见你在院子里洗过?

季止笑了笑,没戳穿李小年。

“你要洗澡吗?要的话我把烧水壶放回你屋里。”

“行。”季止剥开最后一个橘子,起身塞到李小年嘴里:“吃吧,不吃就不给你留了。”

李小年猝不及防被塞了那么一嘴,有了上次的经验,见怪不怪地用舌头把橘子抵在一边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季总。”

有样学样倒是学的挺快。

季止手指头抓了把裤缝,迅速往李小年头上抓了一把,差点给人摔一跟头。

“行了,我回屋了。 ”

晚上九点,一阵急促的敲门身响起。

村长带着雨衣雨鞋出现在门口,头发甚至还在滴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一看到李小年语速极快说道:“等不住了,得收了,再不收都完了。”

李小年愣了一下,随后赶紧回屋穿上雨衣和雨靴。本来想着把新买的睡衣换下,村长一把拉住李小年焦急到说道:“套上就可以走了,时间不等人,都现在这样就不要磨蹭了。”

李小年抬头看了眼李大刚脸上的泥水,快速扣好防水背带裤的扣子,雨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拿出屋子里镰刀快步往外走。

“走吧。 ”

这么大的动静没道理季止不知道,刚探出个身子,想伸手拦着李小年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连人家衣角都没摸到。

李大刚显然也急得不行,只对着季止说了句:“少爷你休息就好了,我们解决点事情。”

“你睡觉了好了!”像是不放心,还重复了两遍。

两个人连伞都没有打,背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雨夜里。

季止一头雾水回了屋,听着雨声倒头就睡。

直到第二天李小年还没有回来,吃的热心村民送的饭。

季止见怪不怪,估计是是又忙上了。

第三天,李小年没有会来,吃的还是热心村民送的饭。

季止心如止水,估计快了。

第四天,李小年依旧没有回来,吃的依旧是热心村民送的饭。

季止拉着狗爪子,犹豫道:“你主人是不是跑了,不要你了?”前些日子忙也没见得忙到家都不回了。

第五天……

“李小年去哪儿了?”季止抓住扔下饭就想走的李虎跃。

李虎跃带着蓑帽,帽子底下眼睛通红,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只看着季止不说话。

季止烦躁地又重复了一遍。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劳作和李虎跃身体疲惫不堪但是精神上很亢奋,李虎跃摸了把脸,湿漉漉混着泥水。

“割稻子去了,你管这些干嘛?你只要负责吃就好了,大少爷。”李虎跃的语气里面带着股嘲讽。

季止沉默着和李虎跃对视,明明只过了几秒但是在李虎跃眼里好像过了十几分钟那么长。

“带我一个,我也去。”季止慢条斯理,语气就好像待会儿出去吃个饭喝个水一样简单。

李虎跃怀疑自己累得都出了幻觉了,他吃力地笑了笑:“你开什么玩笑?下过地吗?你老实歇着吧。”

“逞什么能?”

“你们很缺人手吧?不然李小年也不会几天都没有回来,你也不用丢下饭就准备走。”

李虎跃先是质疑地看了眼季止,后面发现人家说的可能是真的,季止人高马大的,身板子壮实,就算没有下过地但调.教一下说不准真的出分力。

得快点,再快点。

李虎跃摸了把脸妥协道:“你过来吧。”

******

一望无际的大稻田里,在大雨之下,密密麻麻地都是弯着腰割稻子的人,不远处有机器作业,通过风声隐约可以听到:“陷进去!动不了了!”

“日你娘的!都是水!”

大雨被风裹挟着吹了季止一脸,季止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睛,李虎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要是现在想走,你随时可以走,你要是想留下来,我给你镰刀。”

一阵大风吹过,李虎跃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散。

季止伸手把头发撸到脑后,露出一张优越的脸庞:“镰刀呢?”

李虎跃想嘲笑却发现对方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确定?”

“镰刀呢?”

于是李虎跃看着季止一字一顿道:“大少爷你要是能干,我就算你是个汉子。”

李虎跃既瞧不起季止又羡慕季止瞧不起是因为觉得人家就是投了个好胎实则什么用也没有,连饭都不会做还有村里人送;羡慕也是因为季止投了个好胎,一生下来就不用干活,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季止扯了扯嘴角,用更加讥讽的语气道:“我能不能干,不是你说的算的。”

“镰刀呢?”

简单给季止做了示范之后,李虎跃跳下田埋头就开始挥舞着手上的镰刀。

季止掂了掂手里有些分量的家伙,学李虎跃的样子: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下蹲时膝盖并拢,后蹲时臀部向后撤,刀头向下,先下后上切割。

雨还在不停的下,季止没穿雨靴雨衣,甚至连个草帽都没有戴,进田里的那一刻脚已经陷进去了,脚上那双昂贵的运动鞋算是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止觉得自己的手臂开始发酸,腰部酸酸胀胀。直起腰来,看到成片的水稻,一股茫然涌上心头。

好多啊!他们这要割到多久?

李小年呢?

也许是季止的动作和周围的人比起来不是那么熟练,也有可能季止穿得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季止的胳膊。

季止看了眼袖子上那个泥手印,一回头却发现那人自己不认识。

老人说话带着股浓重的口音:“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割我家的稻子?”

“割昏头了是吧?”

季止:……你妈的李虎跃。

老人看着年纪已经很大了却依旧稳稳立在地里,身上的衣服满是泥土,唇瓣子哆哆嗦嗦却想拉着季止出来:“身上衣服换一换,这样要感冒的。”

季止被老人带到一间屋子里,屋子简陋得很,只有几张长凳,屋里都是人,凳子上坐不下了就坐地上,身上的泥水汇成了一条条小小的河流。

几乎人手一个脏兮兮的保温杯,条件好的还在身上裹了毯子。即使是这样,还是可以看得出浮于表面的狼狈。

老人翻了双雨靴和雨披出来递给季止:“换上。”

雨靴不是新的,上面厚厚的结了一层泥,一敲就一大块一大块往下掉。

季止嫌弃地撇开脑袋,老人一巴掌拍在季止背上,本来就酸痛的身板雪上加霜。

季止表情微微扭曲。

“愣着干嘛!快点换上!”

老头个子不大,脾气不小,旁人问:“李东,这大小伙谁啊?”

老人只说:“不知道哪家的傻小子地都割错了,也不知道穿件雨披,看他可怜带过来换换衣服。”

“看着面生,不是我们村里的吧?”

“我觉得不是,应该是村长接回来的。”

“哦!他啊!”

“谁啊?”

“你家婆娘没和你说?”

“他啊!”

“啊?他能干什么?”

“玩玩的吧。”

刻意压低的议论声还是清晰进到了季止耳朵里,像是蚂蚁在身上爬--不咬人但是浑身痒痒。季止看了眼裹在泥里的运动鞋,面无表情地脱下来往地上狠狠砸了砸。

李东没好气地嚷嚷:“大男人长舌头!呸!要不要点脸!”

“都是好小伙!”

这一骂反而没人说话了。

这屋子里坐的都是附近稻田里累极了稍作休息的农民,不知道谁点了烟,接二连三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人群里不知道谁叹了句:“这雨真是造孽得很。”

“收完了没?”

“还早得很!家里没有机器全靠人力。”

“要是我也有一台就好了。”

“想啥呢?这么贵!自己吃点力就算了,钱还要留着有用。”

“就是,全村也就村长家有两台吧。”

“有也没用!积水了,机器陷下去了!”

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声过后。

“真是穷命。”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不再有人说话。

沉默压抑的气氛下,不断的有人起身,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老人只坐了一会儿,吃力地站起身子,浑浊的眼睛却透着股精光:“歇够了就回去吧,没必要吃这苦。”

刚刚没想明白,现在懂了。

李虎跃那个乖孙说是送饭实际上把大少爷骗到自家地里当苦力去了。

给他能的!

季止没说话,拿起手边的镰刀顶着雨往外走。

老头子盯着季止背影看了会儿,突然大喊:“小伙子割错地了,李大刚地在隔壁!你姥姥的!听见没!”

季止头也不回一下,给老头子整笑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倔!和老子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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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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