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李月康把茶杯盖好,放回桌上。
“你还操心整个班的成绩呢?你别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李月康将成绩单夺了回来,拿起红笔在末尾的“江子棋”“路淮”“冯靳”等几个名字画上圈。
“可是我并没有拖后腿。”陈三七边说边勾着手指。
李月康叹了口气,敛起了笑意,他一脸认真地朝陈三七看过去,看得陈三七一愣。
“三七啊,我之前跟你说的,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陈三七的眸光暗淡下来。
“老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满16岁了,不犯法。我也不会给学校惹麻烦。”
三月的阳光从办公室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窗户外面是操场,早上第一节刚下课,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少年在阳光里站得笔直,他用同样认真的目光看着李月康。
“我自己有能力,这一个月下来,您也看到了。”
“贫困补助还是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陈三七朝李月康点点头,准备离开办公室。
“可是这恰恰证明你并不笨,你其实是读书的料,如果你能专心读书,你明明可以更好,你绝对不只这个成绩。”李月康看着陈三七的背影,焦急地说道。
“你难道要一辈子这个样子吗?”
陈三七脚步轻松,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老师,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我喜欢这样。”
李月康沉默了很久,妥协着说道:“别被校领导抓到了。”
陈三七笑了一下,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本来准备直接溜回寝室,突然想到上节课下课前老李让课代表发月考作文,便调转脚步又匆匆回了教室,课桌上果然躺着一张印满作文的纸。
他捞起那张纸,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杜璇的名字。
陈三七微微一笑,将作文纸折叠整齐,在下节课上课铃响起前匆匆离开了教室。
——
“杜璇。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你为什么不参加篮球赛,你就别想出这个教室门。”今天下雨,大课间取消,班级里闹成一片。邱云勾住杜璇的脖子,将杜璇按在座位上。
“邱云,他本来就不怎么出教室。你这威胁太没震慑力了。”坐在前桌的宣悦难得没学习,跟同桌的女生聊着天,听见后座的动静转过头来。她的头发很长,今天扎了个高马尾,回头时头发飘起来带起微微的风。
邱云轻微地一顿,但很快对杜璇接着说:“那以后你就别想再问我题。”
“他不能找老师吗?”宣悦的同桌刘书语也转了过来。
杜璇低低笑了声,听见邱云懊恼地嘿了一声,终于松开扣住他的手。
“你们俩到底哪头的。”邱云的视线在两个女生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杜璇身上。
杜璇闭了闭眼,手肘撑到桌上捧着脸:“真不是我不想参加。我都跟你说了情况比较复杂,不方便说。”说完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杜璇,你不去是正确的选择。”宣悦故作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杜璇睁开一只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去了就是你一个人打对面五个人,多惨。”宣悦说着没忍住笑了出来。邱云登时不满意了,拿起练习册轻轻拍了下她的肩:“你什么意思啊宣悦,我很菜吗?”
“前几天还说让我教你们打球。”邱云说。
学校这次篮球赛规模挺大的,每个班都必须派出一队男生和一队女生。一般来说女生只是去走个过场,但19班对篮球感兴趣的女生还挺多的,比如宣悦,在几次体育课和邱云他们打着玩了几次后就跃跃欲试。
杜璇见他们话题转移了,正想出去上个厕所,邱云又把他按了回来。
“杜璇,既然你执意不参加,我也不能强迫你。那你过来给我们陪练总行了吧。”邱云说着,往宣悦身上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以后的压轴题我第一个给你讲。”
杜璇挑了挑眉,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行。”
一节课四十分钟跟半个世纪一样难熬,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却一晃就过去了。杜璇趁着语文课,难得的走了会儿神。
19班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叫赵灵,同学们私下都叫她灵姐。
灵姐分班前就是杜璇的语文老师,再加上语文成绩优异,杜璇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班级的语文课代表。
而此时灵姐站在讲台上激情地念着课文,课代表却一手撑着脸,望着连页数都翻错的课本出神。
灵姐在语文课上从来不管他,因此他可以肆意地任自己的思绪飘远。
他忽然想起初二的一次运动会。
杜璇其实球技不算特别好,小镇的孩子很少有机会和条件进行系统的篮球训练,他那身半吊子球技都是小时候跟着江子棋在外面打野球打出来的,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在球场上往往擅长麻痹对手,不按套路出牌,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当时学校宣布运动会要举办一场篮球友谊赛,江子棋拉着他报名,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拉着班上几个相对个儿高会拍球的男生组了个参差不齐的队伍。
同样是打野球,杜璇他们虽然没经过系统训练,但好歹了解基本规则,但有些人就不会管那么多。
他们第一场比赛,杜璇带着他们队将比分远远甩开,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在他们打到第二场时,杜璇先是频繁被打手,被撞。小比赛不正规,裁判也没那么认真,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最后比赛即将结束,杜璇眼见比分就差一分,他一狠心,运球跑到三分线外,准备投篮。在他起跳时,对面球员绕到他身后,估摸了一下杜璇落地的位置。
杜璇落地就扭到了脚。
篮球进框,他们队获胜,杜璇捧着脚踝蜷缩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
江子棋一拳就朝那人面门打了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拉架,有人找老师,还有人蹲下来问他能不能动,要送他去医院。
他缓过来后艰难地站起身,单脚跳着去把还在打人的江子棋拦下来,说:“好了,他们就算耍阴招,也是我们赢了。”
杜璇的脚问题不大,但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再剧烈运动,于是他们班放弃了继续比赛。但没人感到失望,都为杜璇松了口气。
直到杜璇回家,将脚伤的来龙去脉告诉方丽之后,方丽的话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她说:“你好端端地去打什么篮球赛,你又不走体育。”
“我都跟你说了,少跟你们学校那些混子接触。你这次引起他们注意了,以后找你麻烦怎么办?”
“还有那个江子棋,他还打人?他成绩那么差,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不要跟他玩吗?”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准给我参加这些跟学习无关的课外活动。”
在杜璇的百般阻挠和劝慰下,方丽才没有闹到学校去,要校方给个说法。
杜璇的心脏轻轻抽了一下,思绪被灵姐的声音拉了回来,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喂,说啥呢?”他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下邱云,用气声说道。
邱云一只耳朵听着,手里在写的却是数学作业,他同样用气声说:“夸你呢,说你作文素材用得好。”
“哦。”闻言,杜璇满不在意地继续走神。
“相处这一个月下来,当然,有些同学上学期就认识了,大家应该都知道,在我这儿,就是用成绩说话。”赵灵瞥了一眼台下奋笔疾书的几位同学,“有些人语文成绩确实好,不需要听课,你在我课上只要不影响纪律,干什么我都不管你。”
“但是有些人,”她在“有些人”三个字上特意放重语气,“不要看别人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学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本。”
几句话说完,台下好些人都讪讪地收起了语文课本下的其他科作业。
杜璇捞出藏在课桌里的老年机,装作捡笔,低下头打开看了一眼。
一条消息都没有。
杜璇的老年机一般都偷偷藏在寝室里,但自从那天给陈三七留了电话后,就经常带在身上。眼看一周都快过去了,陈三七却始终没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那天放完书后,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太好,也许该周末约他出来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但他当时手机没带在身上,只能给陈三七留了电话,等着陈三七给他发消息。
其实他可以直接去33班找陈三七,或是让江子棋帮忙带个话,但杜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莫名不想让江子棋知道这事儿。
再等等吧,他这样想着,把手机塞回桌肚,拿出了今天的数学作业。他无意间瞟了眼邱云的桌子,见邱云竟已经写到了最后一题。
杜璇咬牙切齿地在第一题的括号里画上一个C:“邱云你真不是人,真想把你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安了台计算机。”
“赶紧把作业写完,最后一节晚自习翘了去打球。”邱云说完,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盖上笔盖,只听清脆的一声响,一截粉笔朝他脑门上砸过来。
邱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黑板。
“看你半天了,敢情刚才我说的都是废话是吧,还敢写啊邱云。”
邱云乖乖站好,放下笔:“写完了老师,不写了。”
班级里传出低低的嗤笑声。
“你别仗着理科成绩好就跟我嬉皮笑脸地卖乖,语文也是拉差距的,你看这次月考你就被你旁边那个拉了二十多分。”
“老师,这位是特例啊,谁来都得被他拉二十多分。”
杜璇拽了下邱云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所以你们更要向人家学习啊。”
下面不知谁接了一句:“学着呢,学他语文课写数学作业。”
“当然不是让你们学这个。”赵灵捂了捂脸,全班哄堂大笑。
杜璇无奈地笑了两声,将明目张胆摆在桌上的数学作业压到了语文课本下。
下课铃声适时地响起,赵灵也没再继续废话,对邱云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杜璇余光瞥到桌肚里亮了一下,他伸手掏出手机,见老年机窄小的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未读信息。
【未知号码】我是陈三七。
【未知号码】你的书,我可以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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