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魇

晚上十点商场关门,商场背后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街道上闪着各种颜色的霓虹灯,KTV和乐队的音乐声时隐时现,此起彼伏。酒吧的服务员站在店门口揽客,有醉鬼踉跄地跑到街边吐起来,四周仍是嬉笑。

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酒吧一条街上。

陈三七在寝室睡过了头,一睁眼便匆忙套了个校服外套就往这儿赶。他还是单肩背着那个黑色背包,一路拒绝了无数个吆喝的店员和试图搭讪的酒鬼,进了街尽头的一条小巷。

厚重的土墙将吵闹的音乐声隔绝在外,耳朵顿时清净了许多,顺着这条不算宽敞的小路往里走到尽头,能看到一家装修简单干净的酒吧,招牌上写着“文青”,里间放着轻快的音乐,与巷外的群魔乱舞格格不入。

陈三七一进门就挨了一下,程采文拎着菜单拍到他身上:“你怎么不等我打烊了再来呢?”

陈三七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文姐,睡过头了。”

“扣工资啊。”程采文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今天穿着校服就来了?之前不是警告过你别穿校服?”

“太着急了忘了。”陈三七说着,边往里走边把校服脱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干净的白衬衫。

酒吧里视线昏暗,各种颜色的灯光交错着,冰块和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酒液显得更晶莹剔透。光束都集中打在歌台上,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一手握琴,一手拿弓,他白净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之间跳动着,音符就顺着琴弓流淌出来,小提琴音色清晰饱满,细腻纯净,好似缓缓打开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给人一种酒吧里其实很静谧的错觉。

卡座里有人静静听着音乐独自饮酒,也有人约着三五好友玩着酒桌游戏,服务员就在酒吧里穿梭着,台上的人只是垂着眼皮,时而看谱,时而看琴,一曲接着一曲。曲子和客人都换了好几轮,他将琴放下,揉了揉被硌得有些难受的肩膀,便又将提琴架好继续演奏。

夜已深,小巷外震耳欲聋的金属音乐也开始偃旗息鼓,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陈三七终于放下了提琴,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客人有点多,辛苦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程采文从卡座里收回最后一个空杯子,服务员过来将陈三七手里的小提琴装进包里,放进了前台。

陈三七揉了揉手指,到前台拿包,随口问道:“文姐,我叔叔有消息了吗?”

程采文闻言一愣,眼神不自觉地往小提琴的方向看去,叹了口气:“没有。”

经过一晚上的工作后她已经有点脱妆,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疲态,假睫毛有一簇将掉未掉,颤颤巍巍地挂在眼皮上,程采文伸手扯了下来。

闻言,陈三七也不再多问,拿了包:“那我回去了,文姐你也尽早休息。”说完摆摆手,朝门口走去。

背后响起一串沉重的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一股浓重的酒气从背后绕过来,陈三七猛地一回头,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红着脸,一脸醉态,□□着不知哼着什么,正要朝他扑过来。

他灵活地闪身避开,醉酒的人反应慢,一个扑空差点摔倒在地上。程采文听见动静,给旁边店员使了个眼色。

店员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扶着男人,说道:“先生没事吧?我送您出去。”说着就要把他扶出门。那人却一把甩开店员的手。

“你…多少?我点了。”他用手指着陈三七,断断续续地说,说着掏出手机,边捣鼓边嘟囔着:“老子他妈有的是钱。”

“咳。”程采文轻咳一声,走上前来将陈三七挡在身后。

“不好意思啊,咱们正规酒吧,没有这种服务。而且我们已经打烊了,请您离开吧。”程采文其实比陈三七矮了快一个头,但面对前面肥壮的男人却丝毫不输气势。

男人睨了他一眼,一张嘴,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我都看到了,这小崽子还是个学生吧?”

“你招个学生来这儿拉琴?怕不是想自己藏起来玩,舍不得哦?嘿嘿嘿哈啊。”男人嘿嘿笑着,又想绕过程采文去抓陈三七的胳膊。

陈三七一直皱着眉,厌恶的情绪摊开摆在脸上,他正要动手,只见程采文猛地推了男人一下,把男人推得一个踉跄,跌出了门外。

“请你离开。”程采文说。

男人跌坐在台阶上,似乎是摔清醒了,回头正想继续骂,正好和陈三七对上视线。

他看到那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眼神凌厉,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眉头拧起,正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完全不像一个学生该有的眼神。

那男人无端打了个寒颤,撑着地自己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

程采文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回头对陈三七说:“看吧,说了让你别穿校服,没吓着吧?”

“没,这算什么。”陈三七朝男人远去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回头看程采文时又是平时那副乖巧样。他把背包往肩膀上提了提:“那文姐,我走啦。”

“路上注意安全。”程采文挥挥手说道。

凌晨夜里降了温,陈三七将外套裹紧了,站在路边打车。

说完地址后,他靠在车窗上想短暂地眯一会儿,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一些已经埋藏起来的记忆和情绪又偷偷跑出来,催得肩膀和胳膊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他突然很想回家,尽管他上周末才回去过一次。

他掏出手机给老李发了条微信请假,说今天生病不去学校。

消息发出去,时间显示凌晨四点五十二分。

然后他对司机说:“师傅,不去一中了,去清水镇老街,谢谢。”

司机把车一路开得摇头晃脑,下车时陈三七差点扶着电线杆吐出来,他蹲下来缓了缓,才起身走进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清晨六点,天只微微亮,窄小的街道上已经有人开始忙碌起来,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几下后彻底结束了今天的工作,陈三七掏出钥匙,蹑手蹑脚地开门。

可尽管他动作再小,也阻止不了生锈的铁门打开时发出吱呀叫唤声,门里的人一瞬间就听到了动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抄着锅铲就从厨房走了过来。

“大清早的要死啊,我以为是贼呢。”老太太压着嗓门吼道。

“贼这个时候都下班了奶奶。”陈三七同样压着嗓子,笑嘻嘻地进门。

奶奶上下打量他一眼,示意他去餐桌坐着等,陈三七乖巧地诶了一声,在餐桌上坐好了。

厨房里传来老太太清晰明亮的声音:“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今天不上学?”

“想你了呗。”陈三七在桌上趴了下来,他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就靠厨房里的香味吊着。

“少贫,我养大的我还不知道你?蛋要全熟的还是溏心的?”

“溏心蛋。”陈三七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吼,晚了,已经煎成全熟的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被端上来,红油香气扑鼻,一个漂亮的煎蛋盖在面上,“将就吃吧啊。”

陈三七边吃边从兜里掏出一叠红色钞票放在桌上。

“干嘛啊这是,交伙食费啊。”奶奶又把钞票推回给他,挑起面吃了一大口,手隐隐有些发抖。

“说多少遍了,你妈给你的钱你就自己留着,我有退休工资呢,不仅能管我自己的饭还能管你的饭。”

陈三七又把钱推了回去:“她特意让我给您的,说让您去检查检查身体,平时生病了也别不舍得花钱治。”

“老婆子我身体好着呢,她死了我都还活着。”奶奶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把钱收下了。

陈三七快速把面嗦完,洗好自己那个碗和奶奶用过的锅,再简单冲了个澡,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几乎就占满了,走之前随意在床上铺开的被子现在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陈三七困得不行,他把被子抖开,钻进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已经被封存了很久的记忆卷土重来,就像无意间扯到了已经愈合很久的疤,不再是那种清晰的,血淋淋的刺痛,而是藏在皮肤下,隐隐发作的闷痛。

梦里的男人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面颊凹陷,眼下掉着两坨很厚的黑眼圈,颧骨突出,眼里都是血丝,头发也掉得没剩几根,稀稀疏疏地挂在头上。

他都那么瘦了,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手抄起茶几上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手臂上青紫一片,血管凸出,密密麻麻的针孔分布在手臂内侧。

清脆的一声响,玻璃碎裂,地上溅了血,之后是尖叫声,男人的,女人的,后来又混杂了警笛声,当时还不到三岁的陈三七被奶奶牢牢护在怀里,碎裂的玻璃在她手臂上割下了好几道划痕。

视角天旋地转,梦里的情景变成了一条老旧破烂的街,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头一看,背后的人鬼魅似的紧跟着他,怎么也甩不掉。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哭声和叫喊声,又听见了奶奶的哭声。

陈三七猛得惊醒。

太阳出来了,从窗外照进来,铺开在床上,他身上全是冷汗。

他望着窗外,抹了把脸,梦里的情形还在脑子里回荡着,摆脱不掉。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了。

他盘腿在床上出神地坐了好久,坐到腿都开始麻了,才缓缓起身,拿起手机一看,竟是一觉睡到了下午。

家里没人,老太太估计又搓麻将去了。厨房的锅里留了菜,他简单热了一下,随意对付了两口就准备回学校。

书桌上的书随意堆放着,陈三七精准地拎出其中一本,翻开拿出夹在书里的乐谱,打开背包正想要装进去时看到了之前顺手塞进去的作文范文。

朝上的那一面正好写着杜璇的名字。他盯着这个名字看了一会儿,又看向放着杜璇的书的那间杂物间。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翻出了之前留的杜璇的电话号码。

这几章视角好乱,我错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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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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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欲断弦
连载中柯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