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河神

“如此,倒是可惜了。”慕容遥似乎有些沮丧,目光却不动声色的觑着焕游笙,想从她细微的表情中寻出蛛丝马迹。

焕游笙却提议:“慕容公子既然对穴位之说如此感兴趣,何不问一问御医?”

“这倒也是。”慕容遥爽朗一笑,此事揭过,又玩笑道,“焕姑娘好酒量,在下敬姑娘一杯。”

之后自是把酒言欢,话题转向了近日江湖传闻,众人笑闹成一团,才终于有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轻松和活泼。

天上月光皎洁如雪,地上篝火纷纷扬扬的火星飘散亦如银河。

慕容遥一身月白圆领袍,衣料是上等的吴绫,轻薄如雾,宽大的袖摆随风轻扬,腰间蹀躞带上的银饰叮咚作响,衬得他愈发清隽如玉,仿若画中仙。

兴之所至,忽然起身吟咏:“月下渎奔流,春夜风扬帆。独倚栏杆无尽望,心宁路自宽。酒酣意更浓,剑舞影如澜。笑看红尘万千事,任我纵且安。”

众人闻言,纷纷拍手叫好,气氛更加热烈。

“扶南当真诗酒风流人物。今日有春江花月,又有美酒佳酿,不如作飞花令,如何?”汤易儒提议。

世安公主连忙摆手:“世安诗词不佳,二哥哥莫要考校学问。”

此番本就是为哄着妹妹高兴,汤易儒自然要叫她得了趣:“世安不必紧张,飞花令本就是游戏,图个热闹。今日我以象牙梳为彩头,由世安最终裁决,胜者得之。”

说着,他取出象牙梳,给众人一一瞧过。

象牙梳静静地躺在锦缎盒中,通体莹白如雪,质地细腻如凝脂。

梳齿排列均匀,每一根都经过匠人精心打磨,触之温润如玉。

梳背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花瓣层层叠叠,枝叶蜿蜒舒展,线条流畅而灵动。

梳脊处镶嵌着一颗浑圆的明珠,珠光与象牙的柔白交相辉映,更添几分华贵之气。

若与金钗、玉簪搭配使用,更彰显身份。

世安公主自幼金尊玉贵,什么样的好东西都不算稀奇,也起不了占有之心,一见之下只拍手叫好:“这个提议不错!”

众人闻言,兴致更高,纷纷应是。

大抵是因为那象牙梳原是汤易儒之物,卫静姝就显得格外积极。

“花。花开春暮,正芳菲满目,东风如酒。月照江心波万顷,银汉倒悬星斗。白浪卷携,涛声百里,浩荡奔雷吼。丹青江山,古今风流无朽。若有壮志凌云,气吞九霄,自当勇争流。万里长风凭我意,乾坤之上重九。既入红尘,利禄功名,笑看霜华骤。今宵把酒,敢邀明月同游。”

字如其人,文,更如其人。

若说从前的“月下重山舆狩还”还有些许隐晦,许是酒精的作用,当下所作《念奴娇》却是将卫静姝的野心表露无遗。

也正是因为她这份对**的坦然,反而让人生不起半分恶感来,倒有些刮目相看。

众人听罢,神情各异,有的点头称赞,有的暗自惊叹。

酒至正酣,夜风习习,众人兴致勃勃,各自搜肠刮肚,欲以诗词争艳。

天色如墨,河畔的垂柳在月光下摇曳生姿,河面泛着粼粼银光。

一阵轻风吹过,将柳絮卷起,飘洒在空中,如梦似幻。

世安公主斜倚在锦缎软垫上,杏子红的襦裙铺展开来,像一朵盛开的水仙。

“轻舞纤柳映碧涛……”汤易儒执扇轻摇,玄色锦袍上的银线云纹在月下熠熠生辉。

他话音未落,远处坝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众人皆惊,纷纷望向声源处。

汤易儒眉头微蹙,率先起身。

侍卫很快押着一个女子走来。

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粗布麻衣上沾满泥渍,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如纸。

她噗通一声跪下,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浑身发抖,像是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汤易儒见状,神色一凛:“这是何人?”

侍卫俯身答道:“回禀殿下,此女忽然而至,衣衫褴褛,啼哭不止。属下担忧有异,故押来禀报。”

女子闻言,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世安公主见状,提着裙摆快步上前,蹲下身:“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同为女子,让那女子得了些许安慰,终于缓缓抬头,眼中含着泪水。

皇亲贵胄,无论嫁娶,皆好美人,几代下来,面容优异也是寻常。

何况他们一个个身着华服美裳,周围宫灯环绕,看在农家女眼里更如谪仙。

不知这一行究竟是何人,那女子稍稍望了一眼,又怕亵渎,匆匆垂下头去,哽咽着不敢言语。

世安公主察觉了她的紧张:“你别怕,我是世安公主,这些皆是我的亲友。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深夜在此哭泣?若有难处,本公主自当为你做主。”

女子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惶恐:“公、公主殿下?”

她连忙磕头:“民女……民女王娥,是附近村子的农户。惊扰了贵人,民女罪该万死!”

公主接过焕游笙手中的宫灯,又凑近了些:“不必多礼。你还未回答,为何深夜在此哭泣?”

王娥颤抖着声音,不敢隐瞒:“民女今年抽中了祭河神的签,害怕,夜里跑到河边哭,又不小心滑了跤,被……被侍卫大哥们撞见了。”

“祭河神?”世安公主眉头紧蹙,转头看向汤易儒,“二哥哥,这是什么规矩?”

汤易儒神色凝重,沉声道:“每年春末,沿河村落会抽签选出一名女子祭河神,以求夏汛平安。这是地方上的旧俗,朝廷虽不提倡,却也未曾明令禁止。”

王娥连连磕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贵人救救民女!民女家中还有年迈的爹娘,若民女死了,他们可怎么活啊!”

她说着,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粗糙的手背上。

世安公主仍旧不解其中意,但也听出这是件要命的事,于是拍了拍胸脯保证:“别怕,跟我回行宫吧。我会为你做主。”

王娥却像是被吓坏了,身子往后缩了缩,声音细若蚊蝇:“民女……民女不敢……民女身份低贱,怎敢踏入贵人的,的……”

汤易儒低声提醒:“世安,此事牵涉地方习俗,恐不易插手。”

世安公主站起身,扬着下巴,明明比哥哥们矮出一截儿,杏眸却睥睨众生:“二哥哥,人命关天,怎能坐视不理?若连一个弱女子都护不住,我们这些皇亲贵胄还有什么颜面?”

王娥感激涕零,连连叩首:“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世安公主又垂头看她,吩咐一旁的焕游笙:“焕姐姐,带她去换身干净衣裳,再备些吃食。”

焕游笙应声上前,伸手去扶王娥。

王娥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往后躲了躲,手不安的扯了扯身上的脏污:“民女……民女身上泥水,怕污了贵人的手……”

焕游笙神色平静,语气却不容拒绝:“不妨事。公主殿下既已开口,你便不必推辞。走吧。”

王娥这才颤巍巍地站起身,低着头,双手紧紧捏着,指节泛白。

她的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跌倒,焕游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她才勉强站稳。

……

已近子时,行宫内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拉得悠长。

焕游笙推开偏殿的门,赤佩正为王娥梳理长发。

铜镜前的王娥穿着一身素色襦裙,虽是行宫中最普通的衣裳,却让她更加局促不安。

“这……这衣裳太贵重了,民女穿不得……”王娥低着头,呐呐着开口。

赤佩笑着安慰:“这是公主特意吩咐的,你安心穿着便是。”

焕游笙走上前,将一支素银簪轻轻插在王娥的发间:“公主说了,王姑娘今晚就宿在这里,不必担心。”

王娥抬头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干净、整洁,甚至带着几分贵气,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支素银簪。

然而,目光又很快黯淡下来,低声喃喃:“王垚……她该怎么办?”

焕游笙闻言,眉头微蹙:“王垚是谁?”

王娥的眼泪倏然落下:“她是民女同村的女儿,和民女年岁相当,是民女的手帕交。民女幸免于难,村人定会选她顶替……她……她该怎么办?”

焕游笙沉默片刻,轻声道:“王姑娘且安心休息,公主既已答应为你做主,便不会坐视不理。”

王娥却像是听不进去,泪水止不住地流:“民女……民女对不起她……”

焕游笙见状,转头对赤佩道:“你今夜留在这里陪王姑娘,门外我已安排了两名侍卫。”

赤佩点头应下,轻轻拍了拍王娥的肩膀:“别哭了,先睡吧。这床榻柔软,你定能睡个好觉。”

王娥被赤佩扶着躺下,手指轻轻抚过柔软的锦被,眼中满是对公主的感激与对王垚的愧疚。

她闭上眼,泪水却依旧顺着眼角滑落,无声哭泣。

焕游笙退出偏殿,抬头望了望天边被云遮了大半的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本章节及第二章中,角色所做诗词,皆作者原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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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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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暗卫在光明之下
连载中冷青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