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泽遥垂下眼帘,眸光里是眼睫交错浓长的阴影。
“这可不是一个〔好人〕应该说的话。”
好人应该善良,能够与人共情,有着怜悯和正义。可是太宰治好像是一个棋局的旁观者,旁观所有人的挣扎与疑惑。
太宰治懒懒掀了掀眼皮,声音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温柔:“是吗,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是个很好看的人,太宰先生。”相泽遥安静的回答,“但是越好看的人越擅长骗人。”
第一次见太宰治的时候,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带着温和笑意和他说话,相泽遥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是谎言的味道。
听见这话,太宰治笑了,只是眼底依然是一片荒芜。
“阿遥。”
太宰治慢慢凑近了相泽遥的耳边,他轻轻的呢喃着,仿佛床畔的情人缠绵的耳语,这是太宰治第一次这么唤他。
“好人不一定能救人,一个愚蠢的好人只会带来更多不可挽回的错误。”太宰治说。
“我希望你不会成为那个错误。”
相泽遥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随着音节喷洒在他的耳侧,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他偏过头看太宰治,伸手轻轻触碰他的眼角,却只感到一片冰凉。
“太宰先生,你很冷吗?”相泽遥问。
太宰治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刚刚的一切好像不曾发生。
“怎么会,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太宰治笑着回答。
撒谎,相泽遥想。
他们在人来人往里寻找那个富豪儿子的身影。
相泽遥记得,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胖胖男生。不过这里这么大,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岂止是大海捞针。
相泽遥捏出一只冰蝶,轻盈的飞起,飞舞了一圈,栖息到太宰治的肩头:“我们分头找吧,这只蝴蝶会告诉我你的位置。”
太宰治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
相泽遥往前走,他看见远处似乎有一座钟塔,很奇怪,风格是哥特式,与周围格格不入。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要去看看。
可是他走了很久很久,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他路过很多卖西瓜的人,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在重复同一段路。但仔细看,每一个卖西瓜的人都不一样。
有时候是小孩,有时候是老人,或者男人,女人……
“漂亮哥哥,你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一个女孩捧着一束花与他擦肩而过,女孩忽然问。
相泽遥其实不太确定这人有没有威胁,但是他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不应该无缘无故冷落一位女士。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
“你在赶路吗?”
女孩问。
“我要去那座钟塔。”相泽遥指了指远方,“可是很远。”
女孩想了想:“你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吧,我带你去,有近路。”
“……抱歉,我没有钱。”相泽遥深感遗憾,为了弥补,他用冰凝结成了一只小兔子,小孩子应该都是喜欢兔子的,“这个送给你。”
女孩有些失望,但还是接了过来。
“算啦,妈妈说要助人为乐,我就帮帮你好了。”
“谢谢。”相泽遥有些不太习惯的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笑容。
女孩吐吐舌头,伸出没有捧花的另一只手:“跟我走。”
相泽遥牵住了那只小小的手,
温热的,柔软的……属于人类的。
“你的家人呢?”相泽遥眸色微沉。
“他们在等我回家。”女孩回答。
一模一样的对话。刚刚那个孩子也是这么回答太宰治的。
女孩却依然是一副天真的模样,拉着他跑了起来,风吹起他的发,女孩问:“漂亮哥哥,你的家人呢?”
“……”相泽遥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在他思考如何搪塞过去的时候,女孩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
相泽遥抬头,看见那座古老的建筑。
爬山虎顺着斑驳的墙壁蜿蜒而上,开满了艳丽的玫瑰,仿佛童话里那只啼血的夜莺真的来过这里一样。深褐色的墙皮半脱落,抬头就能看见那棵枯树的树枝。
这里已经从艳阳高照变成了黄昏,残阳如血落在相泽遥的发梢上,他站在玫瑰花丛里,眼尾的泪痣在逐渐黯淡的光线里有种说不出的诡丽。
“你来过这里吗?”
相泽遥问。
“来过,但没有进去过。”
女孩回答,“哥哥说,不能进去,里面有怪物。”
年幼的女孩不知道何为害怕,也不知道未知的怪物有什么值得恐惧,只知道,哥哥不让她进去,那她就不进去。
“那你哥哥呢?”
“不知道,也许已经回家了吧,我也要去找他了。”
女孩松开他的手,“再见,漂亮哥哥。”
相泽遥看着她捧着花束跑走了,兔子在她掌间慢慢融化。相泽遥回头看向钟塔,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上前。
木质的大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沉重又压迫,像是封印着邪恶巫师的阵法。
相泽遥手一挥,门慢慢打开,里面是流淌的浓稠的黑色,即使一点光透进去,什么都无法照亮。
相泽遥走了进去。
当两只脚都迈进去后,门再次关上了。
钟塔比他想象的大很多,空旷,没有声音,只有过分的寂静,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当然,相泽遥知道自己不存在心跳这种东西。
因为是咒灵,所以在极端的黑暗里,他还是可以看清这里的情况。
这是一个极其华丽的舞台,地上铺着漂亮昂贵的地毯,筑高成为椭圆形的舞台,如果有光,四周应该是金碧辉煌,而他的正前方,则是许许多多空着的座位。
舞台的正中央,是一面很大的镜子,样子看上去很普通,不过一般看上去普通的东西实际上都很特别。
相泽遥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舞台中央耀眼的灯光亮起,璀璨绚丽,大有不把人闪瞎就不罢休的意味。不过可惜相泽遥不是人,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而此时,那些空空如也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不过是死人。虽然他们睁着眼,但是相泽遥可以感受到,他们不存在心跳和呼吸。
他们——它们,安静的坐着。
而舞台中央的镜子里面开始出现画面。
相泽遥想了想,还是退回到角落的阴暗里。
画面里一个人影出现,是一个女孩。是刚刚领他过来的女孩。相泽遥看向观众的座位,里面赫然就有她,可她刚刚明明离开了,还说不会进来。
镜子的影像里,女孩在哭泣,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哭泣,小小的身躯因为绝望而不断颤抖。
没有同伴,没有食物,没有水。
最终她空洞的等待死亡。
相泽遥想继续看下去,忽然身后一个人贴了上来,他下意识的直接一把冰刀往后刺。
“是我。”太宰治的声音响起,冰刀停在了即将刺进去的瞬间,但凡反应晚一秒,他就得血溅当场。
相泽遥松了一口气,指向那面镜子:“这个镜子里……”
影像恰好播放到后面一幕,里面有绝望的女孩,还有终于从黑暗里爬出的怪物,露出血盆大口。
太宰治忽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怎么,你觉得我会害怕?”相泽遥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太宰治不该在这里,他可以感受到他的冰蝶不在这里。
“不是。”他听见太宰治在他耳边笑了笑,虚假又真实。
“这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醒过来。”
“醒过来,相泽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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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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