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铃憋着笑，裴瑶川面无表情。
两人干听完了这堂无实物《论语》。
下一堂课是射艺，裴瑶川一下课就被司业叫走，许铮铃欲偷跟失败。正准备收拾东西去跑马场，太子围了过来。
“阿铃，你怎么与裴瑶川同座？”
“坐哪于我都差不多，不如……”
“可为何是她？偏她不行。”裴问璟打断。他处事一向淡漠，唯独对这个表妹上十二分心。
他的舅舅是守南将军，是自己从小仰慕之人。
十二年前妹妹病卧榻上，母后紧紧拽着自己的手叮嘱，若是阿铃能醒过来，千万将阿铃当亲生妹妹一样对待。
这一当，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间，宫阙几百里没有护不住她的时候，唯独她八岁那年与裴瑶川大吵一架，还险些动手。
回去就高烧不退，整整小半年都无精打采的。
他不愿信灾星之类的鬼神说，但事及许铮铃他不敢不信。
妹妹终于好了旧疾，可不敢再染了什么新病。
许铮铃听这类说辞也听了十二年，“莫与裴瑶川交好”“少见她的面，对你们都好”“裴瑶川是扫把星，碰谁谁倒霉”……
她疲倦的闭了闭眼，收好十二年含恨。
“哥，你信我，裴瑶川绝不会害我。”
裴问璟还欲再劝，门口一道欠揍声音幽幽飘来：“别兄辞妹敬的了，射艺课要迟到了。”
裴问璟格外烦这个混小子，最后嘱咐许铮铃一嘴“自己有数”，就一马当先的离开了。
许铮铃过去与这个二皇子有些交集，但仅凭这一点回忆完全猜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欲深交，错身想走。
“你送的笔？”裴辕易拦下她。
许铮铃依旧目视前方：“二皇子殿下，这似乎与你没有关系。”
“呵……”裴辕易往后一倚，“许妹妹何故这么大的火气，我只是看你相貌好，好心提醒你一句，裴瑶川不好相与，你还是……诶诶！听我说完啊没礼貌的？”
许铮铃一路走一路气，姑姑和表哥也就算了，他们关心则乱。是谁给旁人的错觉自己很爱听诋毁裴瑶川的话？
裴辕易，自说自话的怪人。
到了跑马场一路未见裴瑶川，倒是司业先到。
射艺课目是军中将士教，大部分学生都能上靶，除了许铮铃。她还不会挽弓。
她动作怪怪的作势，尝试几次不得要领。正左右看看试图找人模仿。
“小姐……咳，郡主，臣来教您吧。”
天下会叫她小姐的，也就只有守南将军麾下旧臣，她父亲的战友们了。
“副使。”许铮铃做了个礼。
副使也回了个礼。
许铮铃从基础学起，上手却很快。
副使见她动作伶俐，恍惚如见将军当年英姿，感叹：“郡主真是聪慧，当年行军时，将军也是总早我们一步想出应对之法。真是一脉相承的军家风骨。”
许铮铃六岁前是在将军府长大的，但和这个父亲也总是聚少离多。她知道父亲是个英雄，也仅限于此了。
母亲与父亲伉俪情深，青灯古佛守了十二年寡，不问俗世也不管她了。
是恩是怨兜兜转转十二年早难追溯，或许未来有空应当去见见他们的。
许铮铃回神，课也已过大半。裴瑶川仍旧没有回来。
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她放下弓箭准备去寻，裴瑶川从远处走来了。
“小裴公主？你去哪了？不善骑射吗？逃课是不对的，我好像还挺会的，要不要我教你？”
裴瑶川被这一连串问题定在了原地，并不适应有人惦记。
“司业补昨日的课，并未逃学。顺便将你的书领了放在尚书房，下午的课不必与我同坐。”
许铮铃选择性回答：“啊是吗？谢谢三公主啦，三公主真是人美心善。”我们以后还一起坐。
裴瑶川不欲多聊，但就是有人喜欢聊天。
“三姐啊？又被司业叫去了？所谓烂泥扶不上墙，怎么司业不懂呢？怪事。”裴黎声音尖酸响起。她昨日被许铮铃教训一顿，揣着一肚子火上学。居然看到许铮铃跟脑子搭错筋了一样贴着裴瑶川，更是一阵百思不得其解。
“玉华郡主，也是怪事。发发善心助人为乐，您是正人君子，我成为非作歹了。”
阴阳怪气不伤人，却扎人心。
许铮铃自知理亏并不回怼，裴瑶川对这类话也是司空见惯。
“三公主只是课业吃力，并不是扶不上墙。四公主，还请注意礼仪，对你的姐姐放尊重点。”许铮铃声音字字入耳，裴黎轻哼一声离去。
裴瑶川再次侧目，对现在的许铮铃来说，自己是什么人呢？朋友吗？大抵及不上。姐妹？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要维护自己呢？
在裴瑶川心里，她们实在没有理由多做牵扯。
想不明白也不多想了。课业结束，裴瑶川回自己寝宫收拾东西。
裴瑶川病还没好全，房里又只有冷水。
她实在口干，想去御膳房要壶热水。
一直知道自己处境不好，不敢轻易生病。
看着路边年年相似的雪景，冬日真难熬啊。
到了御膳房，今日当值的是太监来财。
小时候的裴瑶川如果饿肚子了就在御膳房边上问当值太监可不可以给她点吃的。
大部分时候太监们见公主低声下气的要吃的都心里暗讽，表面上还装的恭敬慷慨，施舍点吃的。
来财是幼时乡里闹饥荒被卖入宫的，见裴瑶川如此想到自己，每次都偷摸拿点甜糕给她。
裴瑶川喜欢甜食，但渐渐长大了也不重口欲。来财的好意还是心领的。
“三公主？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
“公公。”裴瑶川咳了两声，“是病了，来讨一壶温水。”
“这天寒地冻怎的还自己来了，等着啊。”
没有仆从愿意跟着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裴瑶川不在意脸面，虽然是王子皇孙，但按她来说若是看重尊严就饿死了。只不过冬日天冷路还远，这病八成去如抽丝了。
她暗叹一口气，有些站不住。
“三公主，今日宫中有小食，有些娘娘不爱吃，往日都是宫女送回来的，我讨了点也一并给您装起来了。”
裴瑶川谢过拿着往回走，都活成这样了还爱吃什么甜食。没有富贵命却有富贵病。
另一边知云端着餐盘兴冲冲的往宫里走：“郡主郡主，今日有豌豆黄和马蹄糕，我知你喜欢就多要了点来。”
许铮铃正在温书，闻言疑惑：“啊？我不喜甜食，吃着不腻吗？”
闻言知云也疑惑了：“那为何往日若是有什么甜食，您都全收？”
这许铮铃记得，但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喜欢的，每次都边吃边灌水。
搞不懂六岁傻子的行为。
“无妨，你们拿去分了吧。”
她突然又想起来裴瑶川冷清的宫室，若没有人跟着日常行事岂不麻烦？
“知云，你在我府上寻几个信得过又伶俐的宫女给三公主送去。让她们都好好伺候新主子。”
“好嘞郡主。”知云拿着块马蹄糕欢欢喜喜去了。
“我不吃饭吃什么饭，”裴黎在房里发着脾气，“一个两个都知道来惹我，气都气饱了吃不下饭！”
“怎么了谁惹小祖宗生气了？”钟妃卸下外袍，身姿婀娜，脸上却已有了细纹。
“今日有糕点，阿黎吃不吃？”
“吃，什么糕点啊？”
钟妃示意婢女拿上来，可谁知婢女却一脸为难。
她倏地一下跪下，“娘娘，您平日里都不吃这些糕点说吃了发胖，刚好今日当值公公问有没有多的糕点奴婢就给他了。奴婢该死！”
“哦？难得我要竟然没有？今日哪个公公当值，反了他了？”
“回娘娘，是……是来财公公。”
“走，” 她对裴黎说，“母妃给你要吃的去，顺便就当发泄一下。”
来财看到钟妃的步辇摆开时就暗道不好，怎生今日宜吃糕点人人都来讨。
道上已经跪了一排人了，钟妃问道：“哪个是来财？”
来财扑腾一下：“奴才在。”
裴黎睨他一眼：“腤臜玩意儿还吃什么糕点。”
“阿黎，注意言辞。”钟妃架势也摆够了，“再去拿一盘来，以后知道什么东西不能动。”
来财更伏身了：“今……今日的糕点本就不多，方才玉华郡主宫里的人来多要了点……便……便没有了……”
“哈？”裴瑶语气夸张：“公公这意思是要我去向玉华讨？”
为了一盘糕点闹到玉华郡主那去，再让皇后知道就不值当了。钟妃冷哼一声，真是越找越气。
突然旁边一个宫女抖着声音开口：“回……回四公主！今日您的糕点是三公主要去的，可……可以向三公主讨回……”
“放肆！有你说话的份？”来财斥断了宫女的话。
钟妃沉思，三公主？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哦？”裴黎捡着个意外之喜，“那可就是裴瑶川不讲规矩了？”
“阿黎，我乏了，你若是要去便自己去，我回宫了。”
一旁的宫女问她：“那……咱们还去不去？”
“去啊，干嘛不去。”裴黎走前还不忘再讽刺一句，“真是放肆，将本公主的东西随便给腤臜玩意。”
要问为什么这么讨厌裴瑶川，裴黎自己也说不上来。
因为她是扫把星？因为母妃讨厌她？因为玉华喜欢捉弄她？
都有点吧，她最不喜欢裴瑶川明明处处不如她却还一副清高的样子，身为公主却落得个人人可欺的处境，让人看不上。
随便吧，她就是喜欢落井下石。
小裴遭欺负，小裴没有糕点吃。
/已修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