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早朝云昱姗姗来迟,云静野站在下面打量着他,见他虽然表情如常,可眉宇之间满是倦怠,眼下似有淡淡的乌青色,心神不宁的样子根本遮掩不住。
朝臣上奏时,他的好皇兄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再到后来,听着臣子们无休无止的针锋相对,云昱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已经十分明显。
就差没直接打断他们了。
云静野冷眼瞧着,将云昱失魂落魄的神情看在眼里,恭敬地低下头去,唇角微微一弯。
好不容易待到散朝,云昱好似一刻都再待不下去,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更换,大步流星踏出紫宸殿:“摆驾坤宁宫。”
虽说前几日她发梢上的水汽只是乌龙,可不知为何,云昱心中总觉得又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昨晚他在紫宸殿批折子晚了些,便差了身边女官到坤宁宫去探查她是否睡下。结果万万没想到,将近子夜的使臣,坤宁宫竟然灯火通明,里头的宫人内官进进出出,忙碌异常。
女官跨进殿门时,竟然无人注意到她,她正心中奇怪,刚走到萧谙神寝殿门口,便与匆匆赶来的太医撞了个迎面。
她这才知道,萧谙神的病情在今夜莫名急转直下,已经昏迷了过去。
云昱原本已经准备睡下,得知了消息连夜从紫宸殿赶来,谁知原本已经神思不清的萧谙神听了消息竟然挣扎着清醒过来,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云昱进寝殿。
于是,陛下便在殿门口守了大半夜的时间。
眼看就要到了朝会时间,梅鹤莲劝了半天,云昱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紫宸殿。
“怎么样了?”车辇一刻不停地往坤宁宫去,云昱一手撑着额角闭目养神,一边问身边的梅鹤莲,“她醒了么?”
“断断续续地醒着。”梅鹤莲跟在身边,看着云昱脸色难看,战战兢兢地安慰他,“殿下早间醒了一回,终于能喝下药了。太医一直守着呢,陛下也无需太担心。”
云昱面色微霁,眉头却仍然皱着。
昨夜他被坤宁宫的人拦在寝殿门口时,隔着支起一半的屏风远远看了萧谙神一眼。
那少女躺在榻上,乌浓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床沿,呼吸急促,看起来像是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只看了一眼,他便心疼得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明明前几日都看着一日日好起来了,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云昱撑着头,短暂地睁开眼来,只觉得心间一阵茫然的钝痛。
她费尽千辛万苦、独行万里来到他身边,却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连几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就要离他而去吗?
他甚至还没和她举办一场婚礼呢。
“去宣太医院所有的御医日夜待命。”
云昱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命令道,“倘若朕的皇后出了什么意外,朕要太医院和她一同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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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下几碗汤药之后,萧谙神总算清醒了些,勉强提了些精神,斜靠在软枕上。
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丹朱端着新煎好的汤药蹑手蹑脚走到里间。见萧谙神已经醒了,她面色一喜,“殿下好些了么?”
萧谙神正欲说话,喉咙忽然一紧,当即回过身去咳了个昏天黑地。丹朱连忙递上手帕,过来替她捶背顺气,半晌,萧谙神才缓过神来。
她讲手帕挪开唇角,低头一瞧,手帕上一小块猩红。
萧谙神盯着那一小块血迹良久怔忪,这才缓缓地反应过来,她咳血了。
“殿下?殿下?”
丹朱在身后叫了她两声,见萧谙神不应,凑过来一看,当即面色一白:“这——”
“奴婢去叫太医来!”
眼看她就要冲出门去,萧谙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别声张。”
迎上丹朱不解的目光,萧谙神叹了口气,一边将那带血的手帕折起来,一边解释道,“我病情加重,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频繁,叫太医来有何作用?”
她顿了顿,含糊道:“......况且,太医治不好我的病的。倘若传到陛下耳中,反而又落得个医术不精的罪名,引得陛下责罚,何必呢。”
丹朱不吭声,眼圈却慢慢地红了。
萧谙神无奈地笑了笑,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些,“对了,昨夜咱们去过汤泉宫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吧?”
她昨夜去过一趟冷泉,回来病情便急转直下,她实在是担心有人会顺势查到她去冷泉的行踪。
“我正想和殿下说呢。”
丹朱压低了嗓音,“今日一早,前几日和奴婢一起守在冷泉的那名宫女......没了!”
萧谙神愣住了:“没了?”
“今天一早,汤泉宫点卯时,就一直没见着她人。派人去她屋里一瞧,发现人好端端地躺在榻上......可早就没气了!”
丹朱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后怕,“殿下,这是......”
萧谙神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没说话。
显然,有人和她想到了一处,只不过做的更加决绝,她前脚刚从汤泉离开,后脚便对那知情的可怜宫女下了手。
什么人会知晓她昨夜的行踪?
没由来的,她又想到了昨夜自己苦等不得的那个男子。那会是他吗?
即便心有余悸,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倒是误打误撞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没事儿,别怕。”
她定了定神,朝着丹朱使了个眼色,“咱们便当什么都不知晓,这把火,便无论如何都烧不到咱们头上。”
然而,她自己也知晓,从此以后,再去冷泉,便是不可能的了。
......
转眼,两天两夜过去了。
萧谙神的身子已经完全靠药吊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靠在枕上看着一种太医忙前忙后,却也只能配合着服下各种新的药方。
饶是她知晓这根本没用。
而她病重的消息也悄然走漏,不过一两日的工夫,便传遍了前朝。
朝会之上,有臣子向云昱谏言必须得考虑皇后的身后之事,以及考虑另择贵女作为新后,天子勃然变色,当即将臣子连贬三级,发配于岭南。
两名侍卫当即上前,将那触怒龙颜的臣子拖出殿去。
这还是云昱头一回在朝会上发这么大的火,众人不敢多言,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站在百官之首,云静野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而散朝之后,百官议论纷纷地朝宫外走去,而年轻的秦王并未与往常一样出宫,而是转身折返回了紫宸殿。
“梅公公。”
大殿门口,云静野叫住了步履匆匆的梅鹤莲。
梅鹤莲见是他,脚步一顿,讶然道,“王爷怎么没走?”
“陛下急着要去坤宁宫,咱家正要去帮陛下传车辇呢。”梅鹤莲苦笑一声,“王爷有何吩咐?”
“孤想单独见皇兄一面,不知皇兄此刻是否有时间?”
梅鹤莲有点为难:“可是——”
云静野说:“我知道一个法子,或许能治皇嫂的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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