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安道:“父皇做主便可。”
“如此甚好。”皇帝笑道,“你先出去,朕同你皇兄聊一聊。”
宋落安:“儿臣遵旨。”
宋不云察觉到宋落安退出时似乎看了他一眼,心中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
“未鸿。”
宋不云忙收敛神思,道:“父皇好意,儿臣心领,只是这赐婚一事……”
皇帝温和道:“眼下就你我父子,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来。”
宋不云道:“陈大人的女儿名满京城,想必是个极出色的姑娘,可儿臣从未见过她,身子又是如今这副模样。”
皇帝笑着摇头:“这些都是小事,陈家女儿仰慕未鸿威名,不在意这些小节,再说你只是身子稍有不好,不是什么大事。”
宋不云无声冷笑。
他没见过陈家女儿,不了解其为人,但皇上赐婚,一个姑娘家除了“不在意”,能如何?
嘴上则说:“可儿臣不想耽误她,还请父皇暂且收回成命,待日后儿臣痊愈,再行替儿臣做主。”
皇上道:“朕本也有此想法,可未辞说……”又停住,不说了。
宋不云莫名,跟宋落安有什么关系?
“未辞说,你较他年长,娶亲一事之上,他不欲赶在你之前。”皇上谆谆地解释给他听,“朕尽管觉得此说法没什么道理,可你毕竟是他皇兄,总也不好眼睁睁瞧着弟弟如此。”
这下宋不云彻底噤了声。
过去宋落安常以此为缘由推拒皇上赐婚,皇上知道他兄弟不和,估摸着以为这是宋落安有意膈应他三哥,也会或真或假地斥责几句,但过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提及亲事,大约也是听进去了。
可这次,同样的借口,不仅无用,还连带皇上将他也拖了进去。
是发生了什么……
皇上见儿子沉默,叹了口气,道:“朕见过陈卿的闺女,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必不会辱没于你,再者,朕也老了,见不到你成家,将来无脸面去见你母妃。”
宋不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静静地垂着脑袋。
“哦,朕想起来了。”皇上忽然换了个轻快语气,略带揶揄地问,“未鸿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告诉朕,朕成全你们。”
宋不云忙拱手道:“父皇取笑儿臣。”
皇上也真的笑起来:“既如此,便好好想想朕方才所言,朕下个月初二便宣纸给你和未辞共同赐婚。”
宋不云还能说什么,行礼谢恩。
离宫的一路之上,宋不云一言未发。
直到回府,走上每日经过的青石板路,看到熟悉的花草,他深深呼出一口,勉强压下心底的躁郁。
进屋喝了杯茶,老张前来给他把脉,同时确认需不需要继续“装病”。
宋不云道:“照旧吧。”
他想到什么,问,“黑鸟还活着么?”
老张道:“被王爷弄的那点伤早好了,活蹦乱跳着呢。”
宋不云道:“拿来我瞧瞧。”
老张让人去拿鸟,并说那鸟很嚣张,逮谁咬谁,请王爷当心。
宋不云微笑着接过鸟笼,道:“这么个小家伙,这么嚣张啊。”
黑鸟正站在金色栏杆上闭目养神,闻得人声立即就怒了,睁眼的同时伸出长嘴,扑向方才发出动静的家伙。
老张一惊:“唉王爷……呃……”
只见那鸟不知何故又缩回了栏杆,脑袋夹在翅膀里,一动也不敢动。
宋不云乐了,道:“这是干什么?”
老张道:“大约被王爷伤过,怕您。”
宋不云轻轻摸了摸黑鸟的脑袋,果然,黑鸟站得如同木桩,哪有半分从前的张狂模样。
不仅是人,连鸟也是欺软怕硬啊。
宋不云觉得是自己导致了这小家伙的心理阴影,让人弄来鸟食,他亲手喂了些。
果然,黑鸟慢慢昂起头颅,虽然仍不敢直视宋不云,到底也没有再缩头缩尾的,还主动拿脑袋蹭他的手。
看来鸟不只欺软怕硬,也很懂得生存之道。
宋不云将鸟交给管家,对老张道:“那药暂时不必配。”
瞧陛下的意思,装病已然不管用,得另寻他法了。
入夜,三王爷府渐渐安静。
空无一人的书房外,凭空落下一道人影,也不作任何通传准备,径直推开书房门。
亮如白昼的屋内,宋不云正坐在桌后,手拿刻刀,在一个巨大的白萝卜上划来划去,闻声抬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来人拱手,道:“王爷。”
宋不云道:“怎么是你来?”
来人答道:“父亲尚在南州,一时半刻分不开身,怕误王爷的事,命我立即赶来。”
宋不云点头:“辛苦了,坐下喝杯茶。”
对方也不客套,在宋不云旁边坐下。
这个年轻姑娘是老岳的闺女岳清,自小跟老岳行走江湖,机灵聪明见多识广,身手也是极佳,宋不云偶尔有事,老岳实在脱不开身,便会让女儿处理。
她喝了口茉莉花茶润口,便直接问道:“王爷,此次有什么事让我办?”
宋不云道:“你看过戏么?”
岳清:“父亲爱看,我跟着看过几回。”
宋不云问:“如何?”
岳清坦诚道:“父亲总是诸多挑剔,我觉得好看,不过也看得不多,不太懂。”
宋不云笑了:“让你排一出戏,如何?”
岳清:“??”
宋不云:“由你找一位信得过的——不要从帮里找,这样安排……”
翌日早上,周跃来禀,说四王爷请吃饭,就在三王爷府对门的客来居。
宋不云拒绝了,并叮嘱,宋落安的人一律不准入府,不管什么人,他都不见。
“他真是如此说?”宋落安似乎不信,英俊的眉眼微微蹙起。
陈久年肯定道:“那边是如此传话的,王爷,要不我下午亲自过去一趟,或许……”
宋落安摆手,示意不必。
以宋不云的性子,说了不见便不会见,死他门口也只会让人拖走埋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陈久年跑出去,片刻后又回来,禀道:“王爷,刘侍郎求见。”
宋落安一顿,眼中闪过不耐,道:“就说我在休息。”
陈久年应声,走了几步又停下,犹豫道:“王爷,刘侍郎今天已是第二次求见,如此应对……”似乎不太合适,不管怎样,陛下很快会赐婚,届时刘侍郎便是王爷的老丈杆子,他家王爷避之不见,于名声无益。
宋落安本不在意这些虚名,但陈久年所言,让他突然意识到别个问题。
于是改变主意,道:“请进来。”
自己随即起身,准备去应对接下去的风浪。
兴许是两位王爷的亲事太过隆重,多少人夙兴夜寐,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过完中秋的足足半个月,朝廷内一片安宁,加之各地奏禀秋收顺利粮食丰收,皇上龙颜大悦,因宋明照一事聚拢的阴霾终于散了开去。
但平静了没几天。
九月的第二天,皇上召几位大臣进宫议事,谈完后,众人正要离开,忽然有人出列,以“三王爷行为不检”,当众参了三王爷一本。
原来,京城近来有传言,三王爷迷上一女子,以“红颜知己”相称,实则将人养在王府,不仅没名没分,还听闻那女子来路不正。
“堂堂王爷,如此行径,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皇上震惊不已,派人前往王府,结果除了两名他从宫中带走的老厨娘,府中连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都没瞧见。
召来宋不云询问,宋不云很随意地说:“儿臣再不济,不会做这种事。”
但传言甚嚣尘上,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被有心人编入话本,成了说书摊上的一出好戏。
于是,信者越发多,他们的道理也十分简单:
堂堂王爷这么多年都没有王妃,要知道比他小的皇子们孩子都好几个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早有意中人。
有意中人为何不请求陛下赐婚?当然是因为意中人身份,试想,若对方是名门闺秀,犯得着偷偷摸摸这么多年么?
至于见多识广的三王爷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个女子乃至多年不娶?那谁知道呢,左右“爱情之事无缘由”,喜欢便是喜欢,否则几千年来,为何这样多歌颂爱情的话本传说呢?
这些议论都只在民间,但天子脚下,想要藏住一点什么并不容易,很快,朝中也传开了。
皇上找宋不云,可是无论怎么问怎么找,都没有“那个姑娘”的存在。
就在此时,四王爷忽然上奏,户部侍郎陈霖贪墨纳贿,还曾牵涉科考舞弊以及众多案件之中,并当场呈上部分证据。
被带走时,陈侍郎正在府中同夫人商议闺女成为王妃的持家策略,连句吩咐都来不及说,就被带离了府邸。
接下来自然是调查、审讯,如此大事,非一时半刻能了。
如此一来,三王爷迎娶陈侍郎之女的事就搁置了下来,无人再提。
而三王爷有红颜知己的传言虽然渐渐停歇,却始终未能彻底平静。
这事成了京城内一大谜团。
这天傍晚,宋不云从外头回府,刚下马车,宋落安忽然从拐角处走来,问:“皇兄这么晚方归,是去见那位红颜知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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