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兰保持着梅傲雪走时的位置，趴在桌前，眼睛盯着茶杯，见到梅傲雪进来，她倏地坐起，目光转向梅傲雪，道：“过来坐，这茶还挺好喝的。”
梅傲雪看了一眼满满的茶杯，无奈道：“你都没喝。”
“啊……”文殊兰移开目光，故作不在意道：“别管这个了，你先跟我说清楚。”
梅傲雪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今晚大概说不完，明天还得早起。”
文殊兰急道：“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嘛，你把最关键的部分告诉我。”
梅傲雪点头，她本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似乎这样也很难说清楚。
她看向文殊兰，问道：“你知道梅傲雪吗？”
文殊兰皱眉：“不就是你吗？”
梅傲雪摇头：“不是，几年前也有一个这样的人，只不过她死了，死在九年前。”
文殊兰微微睁大眼睛，梅傲雪继续道：“你不知道梅傲雪，那总该知道焚琴君吧？”
文殊兰想了一会儿，问道：“是那个传说中的疯子魔修？就是经常突然出现在别人家里的那个？”
梅傲雪仔细回想了一下世人对他的评价，倒也没错，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嗯，就是他，他现在是许鹤龄，你认识的那个许鹤龄。”
“什么？！”文殊兰瞪大双眼，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许鹤龄被夺舍了？”
“或许也可以这么说？”梅傲雪歪了歪头，“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就像我一醒来就在这具身体里，我只知道许鹤龄和我是一样的情况。”
“报仙门大比的那天，我在百草境醒来，而她大概已经不在了。”梅傲雪平静道：“有两个魔修在抢她的东西，我杀了那两个魔修，下山便遇到了许鹤龄，他是我的……旧友，也就是你们所知的焚琴君。”
“她死了……？”文殊兰的声音微微颤抖，两行清泪顿时从她的脸颊划过，她跌坐回去，“你……”文殊兰试图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梅傲雪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哄人，她很少哭，记忆中只有爹娘死的时候她哭了，梅傲雪对她来说，也是这种感觉吗？
梅傲雪试探着向文殊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更怕说错话让她徒增伤心。
“我……我没有朋友，傲雪是唯一愿意和我玩的人。”文殊兰哭得断断续续，但还是认真道：“他们都笑我没用，说我如果不是宗主的女儿根本没资格进云霄宗，只有她一直陪我，我说我喜欢炼丹，她就陪着我一起，从来都不会嘲笑我，可是……”
文殊兰扑进梅傲雪的怀里，手紧紧攥着她的前襟，竭力忍住哭声，梅傲雪僵硬地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道：“我已经替她报仇了……若是你介意，此事结束后我便离开云霄宗，若你愿意，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我……我不知道……”文殊兰抬眼看向梅傲雪，眼睛湿漉漉的，让人没法对她说什么狠心的话。
梅傲雪道：“那我先留下，你将我当成一个新朋友就好，若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就离开。”
文殊兰眨了眨眼，道：“好。”
“至于其他的事，今天大概真的解释不清，有的事连我都不明白，等这件事解决完我再同你详细解释，好吗？”
梅傲雪态度诚恳，文殊兰也没什么其他的意见，道：“嗯，早点休息吧，明天大概又是一场苦战。”
梅傲雪点头，不知道郑家到底在做什么那样邪性的东西也敢碰，和魔修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梅傲雪暗叹，人性中的贪念真是可怕。
*
翌日一早，四人便在客栈大堂内用早膳，梅傲雪向许鹤龄递了个眼神，许鹤龄了然轻轻摇了摇头，梅傲雪见他如此反应，暗暗松了口气，莫离总是让她捉摸不透，但是他似乎又确实没有恶意。
文殊兰对其中的暗流涌动一概不知，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包子，意外地好吃，她热情地和店主打招呼：“大叔，你这个包子真好吃！”
“哈哈，是吗？”店主爽朗一笑，“你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文殊兰说着又咬了一口，道：“那说明我有品位。”
梅傲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向店主试探着询问道：“大叔，你们这镇上还挺繁华？”
店主“嗳”了一声，道：“说繁华也算不上，但因着郑家人会做生意，我们这看着也不错。”
“做生意？他们是做什么的？”梅傲雪直觉这其中有问题，做什么样的生意才能富到这个地步，而且还一直留在这小镇上，按理说都应该往更富庶的地方去才是。
“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郑家从没有说过什么，否则咱们全镇人跟他一起去做不是能赚更多吗？”店主摇头道。
“那郑家全然不帮扶镇上的人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偶尔会收一些草药，也不是什么难采的东西，基本上寻常的草药也都要，但价格给的高，我们也会去采一些补贴家用。”
“只是普通草药吗？”许鹤龄问道。
店主点头：“是啊，像白芷、当归、相思子……”店主列举了好一部分，听上去确实都是普通的草药，但梅傲雪从许鹤龄的神色中察觉到不对。
不过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异样，神色如常道：“那还挺好的，也不算为难你们。”
众人又跟店主客套几句，离开了客栈。
文殊兰同样是丹修，她也听出来了其中的问题，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许鹤龄道：“原来他们做的是这种事，难怪郑家如此富裕。”
梅傲雪看着两人都不太好的脸色，也不由得担忧起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鹤龄解释道：“这几味药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有幌子在其中，真正有问题的是相思子。”
“相思子虽然可以入药，但其余部分都是有毒的，旁人虽然知道，但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相思子有毒的部分同样可以用作装饰品一类的，所以不会让人起疑。”文殊兰道：“再加上夹竹桃和曼陀罗之类的，他们家大概是靠生产登仙发家的。”
莫离闻言面色一变，“登仙？那不就是毒药吗？”
“是的。”梅傲雪同样面色沉重，道：“虽然这吧，，东西名字好听，但实际上会让人上瘾，一开始人们或许会从中获得快感，以达到所谓‘登仙’的目的，但之后他们再也没办法离开这个东西的控制，所以贩卖此物，发家是再容易不过的。”
许鹤龄咬牙道：“太可恨了，这东西我以为已经销声匿迹了，谁知道还是有人偷偷在卖！”
莫离微微叹气：“只要有利益，大概就永远不会有人放弃吧。”
“既然这样，我们赶紧去吧。”文殊兰道：“而且他不是还和魔修勾结吗？”
“对，这每一件，我们都要找他算清楚。”梅傲雪握紧手中的凌霜剑，在感觉到他颤动时安心了许多，“走吧。”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相信自己的剑。
*
郑家。
此时正是清晨，郑家规矩诸多，四人趴在墙头看着底下洒扫的侍女，这样大的阵仗，真不愧是赚了这么多黑心钱的人。
文殊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梅傲雪盯着下面的人，道：“待会儿郑老爷应该要到大堂等所有人给他请安，这个时候他的房间里绝对没有其他人，我们趁这个时候下去，先把徐月那件事处理掉，其余的慢慢查下去吧。”
许鹤龄点头，虽然他不喜欢莫离，但还是叮嘱道，“你待会儿小心点，走在我们中间，免得你掉队了。”
莫离并不在意许鹤龄的态度，微微笑道：“这是自然，再说了我相信你和梅姑娘能保护好我们。”
莫离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梅傲雪想，但这样让她很轻松，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人解释这些事。
片刻后，他们看着郑老爷离开了房间，文殊兰道：“快走吧！”
梅傲雪伸手按住文殊兰的小臂，道：“不急，再稍微等一下，我怕他回来，还是确认他到大堂了再继续吧。”
文殊兰想了想，倒也是，于是他们便继续趴在墙上，待确认郑老爷离开后，四人蹑手蹑脚地摸进了郑老爷的房间。
梅傲雪大致扫了几眼，能看出来郑家确实有不少钱，这样的陈设，便是不懂的人也能看出价值来。
四人看法一致，不由感慨道：“这黑心钱他花的倒还安心。”
“跟我来吧。”梅傲雪道。
梅傲雪按着郑琦说的找到那块地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地面，果然是空心的，梅傲雪拔出剑，从边缘将地砖撬开，一条密道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走最前面，许鹤龄殿后。”梅傲雪安排道。
四人便如此走下密道，梅傲雪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问道：“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文殊兰轻嗅，“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我说不太出来。”
“是‘登仙’的味道。”许鹤龄在最后道。
文殊兰捂住口鼻，声音闷闷地道：“他难道自己也吃这东西吗？”
“这还真说不准。”莫离同样捂着鼻子道。
许鹤龄倒是没有这么大反应，他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东西闻着是没影响的，只要不吃下去就没有事。”
“原来如此。”文殊兰放心了些，但她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许鹤龄一噎，顿了片刻才道：“之前有特意调查过……”
文殊兰还想追问，但想起昨天晚上梅傲雪跟她说的他的真实身份，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悻悻道：“你懂得还挺多。”
梅傲雪倒是起了好奇心，但现下时机不太对，之后有机会可以再问问。
许鹤龄注意到梅傲雪的眼神，心知她肯定又要找他问些什么，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地道内阴暗潮湿，混着“登仙”的味道，让人十分不适，然而拐过最后一个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更让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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