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梅傲雪便没心思再细想他的行踪，因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更令人胆寒。
——他其实是想说自己知道他们在跟踪他，他不但知道，甚至还反过来跟着他们，只是他究竟是恶意还是单纯不满他们的行为，没人知道。
梅傲雪深吸一口气，假装没听懂这句话，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你来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莫离仍然挂着得体的笑容，点头道：“多谢。”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一切如常，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碎了。
梅傲雪看着莫离坦然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如果是我们误会他了他为什么不解释啊？我最讨厌这种什么都不说的人了——”她意识到这句话似乎连许鹤龄也一起骂了进去，话音戛然而止。
许鹤龄没忍住笑出声来，“你骂吧，我认了。”
“你还有脸笑，快想想办法。”梅傲雪瞪他一眼，在意识到这样的眼神大概没什么用时又默默地转开视线。
毕竟以许鹤龄那个性子，大概会觉得很开心。
许鹤龄沉吟片刻，宽慰道：“我倒是觉得你最近绷得太紧了，今晚大吃一顿，也当好好放松一下吧。”
梅傲雪抿唇，片刻后还是点头，道：“嗯，我会注意的。”
空气一时间也变得静谧，久到许鹤龄以为梅傲雪不会再说话时，她却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谢谢。”
*
日薄西山，但南城却不见一点萧条，街道上仍旧熙熙攘攘，再加上今日他们好些个人特意从云霄宗下来，一时间更显得热闹。
梅傲雪已经提前和小二说好，她和许鹤龄在楼上等着其他弟子的到来，身为丹修的梅傲雪自然是财大气粗，选的位置也是最好的，透过窗户便能看到整条街的景象，好不热闹。
云霄宗的弟子几乎都穿着同样的弟子长袍，所以即使梅傲雪不太认得那些人，也能凭着相似的服装看出来那些人是今日丹房内的同门，直到——
文殊兰和莫离一同出现在街道末尾。
梅傲雪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但她却没有办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能期待能查清楚和莫离相关的一切，最好是他们真的误会了他。
“傲雪，在看什么呢？”有个还算眼熟的弟子来得早，见到梅傲雪在这边，便凑过来问道，她的目光顺着梅傲雪的视线看到了远处的文殊兰与莫离二人，了然道：“是不是有一种看着女儿跟人跑了的感觉？”
梅傲雪一愣，似乎理解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纠结，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毕竟在她心里，确实把文殊兰当成小辈来看待，所以在看到她和莫离在一起时，并不是完全祝福态度，而是多了一些审视和担忧。
“不过也能理解啦。”她拍了拍梅傲雪的肩膀，“毕竟我们看着她也都是这种感觉，不过她能开心就好，看着她开心，总觉得自己也轻松了许多。”
——不，她的开心不是莫离给的，在遇到莫离之前她也是每天都很开心的。
梅傲雪突然就释然了，她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只要她开心就好。”
很快文殊兰便走了过来，她注意到窗台上的梅傲雪，热情地向她挥手，梅傲雪笑着回应她，做了个口型，无声地说：“快来。”
她点了点头，拉着莫离的袖口加快了脚步，因着文殊兰专注看着前面的路快步走着，莫离抬头，直视着梅傲雪，那目光中几乎带着明晃晃的挑衅，梅傲雪心头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那个眼神仿佛错觉一般，只一瞬便消失了，梅傲雪再看过去时，莫离已经低头去看文殊兰了，这样的行为更让梅傲雪感到不安。
她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而她对此一无所知，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担心这些都是多余的，许鹤龄说得对，头应该好好放松一下。
木板和鞋子碰撞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是文殊兰，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上楼，毫不客气地往梅傲雪身边一坐，问道：“点菜了吗？我要吃店里最贵的。”
莫离紧随其后，在文殊兰身边坐下，无奈道：“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吃的，点你喜欢的就好。”
“是啊，咱们也来过好几次了，你想吃什么自己点。”梅傲雪道。
“今天这么大方啊？那我要好好宰你一顿。”文殊兰认真地盯着菜单，仿佛要在上面看出花来。
在座的人闻言纷纷笑出声来，一时间倒也显得热闹，梅傲雪招呼着其他人也点菜，她今天就是存了花钱买开心的心思来的，其他都是其次。
有文殊兰开这个头，其他人也不再端着，都加入到点菜的行列中来，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不如喝点酒吧？”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大家的热情，好几个人都嚷嚷起要喝酒，其实大家也都算年轻人，出来玩难免觉得要喝酒才算尽兴，梅傲雪想到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喝酒了，顺势答应了下来。
小二得了指令，先端了几壶酒上来，梅傲雪想先喝一杯，却被许鹤龄拦下：“你没吃东西，先别喝酒，不然容易醉。”
梅傲雪动作被阻拦，本来有些不快，但许鹤龄说的也没错，而且应该很快就上菜了，再等等也无妨。
于是梅傲雪听话地放下酒杯，和文殊兰她们聊起来。
很快，精致的餐食便一一被端上来，色泽鲜艳，让人食指大动。
在座诸位皆是同门，又都算年轻，在酒楼热闹的氛围和酒精的同时作用下，关系很快就拉近了不少，不过也有些酒量不好的，似乎已经有些醉了，面色绯红，捏着酒杯嘴里念念有词。
梅傲雪许久没有饮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否还如从前一般，并不敢多喝，生怕喝醉了失态，但她有个不算缺点的问题，就是喝酒容易上脸，此时的她已经双颊绯红，所以看着像是已经醉了。
倒是文殊兰心里没个数，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许多，湿漉漉的眼睛呆呆地眨着，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傲雪看着文殊兰这样，抿了口酒，笑着想要劝她少喝一点，然而这个时候文殊兰却突然转向莫离，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然而文殊兰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盯着莫离。
而莫离也看向文殊兰，他的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一点疑惑。
席间涌动着一股奇怪的氛围，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大家或许都猜到了文殊兰将会说什么，揶揄地看向两人，毕竟这些日子他们之间的互动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然而梅傲雪的眼皮一跳，她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悄悄将目光投向身侧的许鹤龄，他同样皱着眉头，整个宴会上只有他们两人是这样的神情，其中也有喜欢文殊兰的人，但他们也只是显露出些许伤心来。
但世事很多时候就是如此，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的。
众人神色各异，或笑，或悲，或期待，或祝福，文殊兰却仿佛没有感知到一般，自顾自地说出了那句话。
她说：“莫离，我喜欢你。”
她或许是有些紧张，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没有再开口，而是专注地盯着莫离，期待着对方给出那句她期待的答案。
所有人都看着莫离，他看上去仿佛有些愕然，似乎没有想到文殊兰会说这个，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如同下定决心般，说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
他说：“抱歉，殊兰。或许是最近的相处让你产生了错觉，但我始终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喜欢的人是——”
他的视线越过他身边的文殊兰，直直地望向梅傲雪，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些玩味，然而这点情绪一闪而过，除了梅傲雪之外没人注意到。
他薄唇轻启，“傲雪。”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梅傲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莫离挑衅的神色是为什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原来这一切都被他算计到了。
文殊兰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窗外的一缕冷风灌了进来，她才觉得清醒了些，又转身去看梅傲雪。
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没有人再说话，即使他们还在醉仙楼里，外面的厢房不断地传出交谈笑闹的声音，窗外灯火通明，更衬得这里安静的古怪。
其他弟子也是同样震惊，他们没有想到只是来吃顿饭而已，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那这些日子也没人看见莫离和梅傲雪说话啊，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周围的窃窃私语让梅傲雪感到不适，她被迫开口，却因为她太久没有说话，嗓音干涩，“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的交集并不算多吧。”
莫离摇头，“早在仙门大比前，你救下我之时，我便心悦于你。”
她想撇清自己和莫离的关系，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人言可畏，不管莫离现在说了什么，明天一定会传得人尽皆知，届时她和文殊兰要如何相处呢？她们在宗门内又要如何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这样阴损的法子，也亏他想得出来。
然而这背后更值得人深思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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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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