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雪与旧血

极寒禁地的入口,是山巅一道永不愈合的裂隙,如同巨兽狰狞的嘴,向外喷吐着能将灵魂冻僵的寒气。

两名执刑弟子将一个身影粗暴地推了进去。

“苏大少爷,好好享受你苏家的新‘宅邸’吧!”

嘲讽的话语被狂风撕碎。那道锦衣华服的身影在没膝的深雪里踉跄几步,最终无力地跪倒。

苏钰慕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难掩俊美的脸。他曾是苏家最耀眼的少主,富可敌国,一掷千金。而此刻,华服破损,发冠歪斜,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只剩下家破人亡的血色与彻骨的冰寒。

就在他被押解来此的路上,收到了家族最后的传讯——云渺宗罗织罪名,苏家产业尽数被夺,族人四散逃亡,父亲……力战而亡。

而这一切,只因云渺宗觊觎苏家积累千年的财富与资源,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吞并。他苏钰慕,便是这借口之一。

“与魔道余孽乐时棂暗中勾结,图谋不轨……”他低声重复着那可笑的罪名,嘴角扯出一个比冰还冷的笑。

乐时棂。那个名字,他听说过。百年前风光无两的“救世主”,又迅速跌落尘埃的“骗子”。没想到,百年后,竟成了构陷他苏家的罪名之一。

寒气如同亿万根细针,穿透衣物,扎进骨髓。苏钰慕试图运转家传心法抵御,却猛地一颤,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尚未落地,便已冻成红色的冰晶。

这禁地,竟连一丝灵气都无法调动!

他艰难地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并非想象中纯粹的冰原,而是一片怪石嶙峋、冰棱倒悬的巨大洞窟,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他必须活下去。活着,才有机会离开这里,才有机会……复仇。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只是片刻,在绝对的寒冷与寂静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直到,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冰裂声。

那是一种……有节奏的,坚硬的,磕碰刮擦的声音。

叩…叩…窸窸窣窣…

那叩击声如同冰原上唯一的心跳,一下下敲在苏钰慕濒临冻结的神经上。他强忍着几乎要将灵魂都剥离躯体的寒意,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冰壁被硬生生掏出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犬牙交错,像是被什么洪荒凶兽用利爪蛮横地挖掘过。洞旁堆积的碎石冰屑宛若一座为绝望垒起的坟茔。一个身影蜷缩在洞口,长发污秽纠结,垂落在地,几乎遮住了他全部形貌,只有手部的动作证明着这是一个活物。

他手中紧握着一块棱角尖锐的玄冰石,正一下,又一下,机械而执拗地凿击着身下坚不可摧的玄冰。每一次凿下,都有细小的冰晶和石屑混着可能是血肉的冻结物飞溅。那动作里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一种浸淫了百年岁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偏执。

苏钰慕屏住呼吸,寒意却如同活物般钻入他的肺腑,摧毁着他最后的意志。家破人亡的悲愤、修为被废的虚弱、以及这无孔不入的极致严寒,终于彻底压垮了他。他眼前一黑,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便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雪屑之中,失去了知觉。

……

乐时棂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维持着举石的姿势,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骨骼摩擦的艰涩感,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双混沌血红的眸子,落在了昏厥的苏钰慕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被打扰后的、野兽般的审视。他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丢开了那块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年的石头,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他凑到苏钰慕脸前,用脏污的、指甲剥落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对方冰冷的脸颊。

没有反应。

乐时棂盯着这张即使昏迷也难掩清俊的脸,看了很久。然后,他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他抓住苏钰慕的一条胳膊,开始费力地将他往那个自己挖掘了百年的坑洞拖去。

洞内并非死路,而是向下倾斜,幽深不知通往何处。乐时棂拖着苏钰慕,在狭窄黑暗的通道中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竟隐约透出了一丝微光,还有……水流的声音!

当乐时棂拖着苏钰慕,撞开最后一层薄薄的冰土层,滚落出去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那片永恒死寂的极寒冰狱,而是一处隐蔽的山谷。虽然依旧寒冷,但空气中有了稀薄的灵气,一条未完全封冻的溪流潺潺流过,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耐寒的枯草。天空是灰蒙蒙的,但确确实实是天空,而非那令人绝望的冰窟顶壁。

乐时棂将苏钰慕丢在溪边,自己则茫然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适应这久违的、相对“正常”的环境。他血红的眼睛里,疯狂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的波动。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苏钰慕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快要死了。不仅仅是冻伤和虚弱,更因为其体内灵根被彻底摧毁带来的本源枯竭。

灵根……毁了?

乐时棂蹲下身,一只覆盖着污垢与伤疤的手,按在了苏钰慕冰冷的小腹丹田处。

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且带着某种不祥冰寒气息的力量,缓缓探入苏钰慕体内。乐时棂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看”到了苏钰慕丹田内那片破碎的、属于冰灵根的残骸——和云渺宗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一样,令人作呕的冰灵根。

毁了也好。

乐时棂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而扭曲的笑容。他体内那股沉寂了百年、因疯狂和怨恨而异变的力量开始涌动。这不再是纯粹的灵力,其中混杂了极寒禁地本身的死寂之气,以及他百年孤寂疯魔中滋生的、堪比最精纯魔气的负面能量。

他以指为笔,以那股异变的力量为墨,开始在苏钰慕破碎的丹田内,勾勒新的灵根轨迹。不再是单一的冰,而是融入了他力量本质的、更为复杂和强大的东西——玄煞灵根。

它以冰为基,却缠绕着幽冥般的煞气,既有冰的极致严寒与锋锐,又具备了煞气的侵蚀与毁灭特性。

这个过程无疑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即使是在昏迷中,苏钰慕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灵根雏形即将稳固的最后一刻,乐时棂血红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狡黠与阴冷的疯狂。他小心地从自己力量本源中,剥离出一丝最为隐蔽、几乎无法察觉的魔气,如同埋下一颗种子,悄然植入那新生的玄煞灵根最核心处。

这缕魔气不会立刻显现,甚至会对苏钰慕初期的修炼有所助益。但它如同一个烙印,一个枷锁。从此,苏钰慕的生死,皆在他乐时棂一念之间。背叛?那代价将是灵根崩碎,神魂俱灭。

做完这一切,乐时棂像是耗尽了力气,踉跄着走到溪水边。他看着水中倒影——那个形如恶鬼的身影。他怔了怔,然后缓缓掬起冰冷的溪水,开始清洗身体和面容。污垢褪去,露出底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和一张……即使经历了百年折磨,依旧精致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只是那头长发,在力量异变和百年孤寂中,已尽数化为如雪的白丝,衬得他那双血眸愈发妖异。

他随手折下树枝,生起一堆篝火,又用尖锐的树枝从溪中叉起几尾肥鱼,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动作熟练得仿佛他并非被囚百年,只是外出野营。

当苏钰慕从漫长的黑暗和剧痛中挣扎着苏醒时,首先感受到的不再是刺骨的寒冷,而是一股暖意,以及烤鱼的焦香。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他看到了篝火,看到了其上烤得金黄流油的鱼。

然后,他看到了火堆旁的那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一头如瀑银丝垂落至腰际,身姿挺拔,仅着一个背影,便已风华绝代。他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苏钰慕此生未见、近乎妖异的精致面容,肤色苍白,唇色却似染了血,而最慑人心魄的,是那双正平静望着他的、宛若红宝石般的眸子。

“醒了?”

他的声音清冽,如同冰玉相击,早已没了地洞中的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

苏钰慕一时怔住,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白发红眸的美人,与冰窟中那个形同疯魔的“野人”联系起来。

乐时棂拿起一串烤好的鱼,递到他面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掌控感:

“吃了它。然后,叫我主人。”

苏钰慕瞳孔骤缩,猛地看向乐时棂那双非人的红眸,一股寒意从新生的玄煞灵根深处悄然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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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鹤妒枣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