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白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身后,夜晚没有跟上来。
他退回去,弯曲手臂捞起黑猫。
在夜晚的惊叫声中,他在离卫星澈五步远距离把猫放到地上。
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因此当陆定白松开手后,夜晚并没有一溜烟折身逃走,而是往后退了一两步,然后仰视陆定白。
陆定白走到卫星澈面前,拿起卫星澈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
小猫看着眼前这一幕,歪了歪头。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陆定白刚洗完澡,掌心还沾着未干的水汽,湿润的凉意钻入紧贴的肌肤,卫星澈被握住的手微僵。直到对方放下手,在他惊诧又疑惑的目光下,对他说:“去试试。”
卫星澈明白了陆定白的意思,不确定地看向夜晚:“万一它还是害怕。”
陆定白走过去蹲下,揉了几下夜晚毛茸茸的脑袋。
小猫被抚摸得很舒服,惬意地放松四肢。
卫星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走过来,蹲下身,紧张地伸出手,轻轻落在黑猫的小脑袋上。
没有预想中的逃窜、抵触。夜晚像以前一样接受了他的抚摸。
夜晚害怕卫星澈,确实是因为亲眼见到了卫星澈发狂的场面,所以只要让它知道卫星澈脱离了那个状态就可以了。陆定白把卫星澈的手放在头上,就是在向小猫证明:卫星澈已经恢复正常,他不会伤害它,更不会把它的脑袋拧下来。
误会解除,一人一猫和好如初。
“谢谢。”卫星澈真心道,手摸着地上的猫,明亮的眼睛看向身边的人。
陆定白想,这么做是为了他的任务。不然他才懒得管闲事。
他起身准备回屋穿衣服,没走几步,被卫星澈叫住。
“上次你给我的伤药我还有,你等我给你拿来。”
刚想说不用,身后的少年已经跑远了。跑出院门口,他回头高喊了一声“我马上回来!”,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陆定白回到房间刚换上衣服,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以为是卫星澈,心里想着他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结果打开门,门外的人不是卫星澈,而是宗内某位弟子。
只听那弟子道:“你是陆定白吧?宗主让你过去一趟。”
****
“宗主。”见到清宁川,陆定白同宗内其他弟子一样朝他行礼。
清宁川抬抬手,让他起来:“你们下山的经历我都已知晓。你作为新弟子,表现着实不错。我听辞言说,你在被魔物附身的情况下靠自身意志清醒了过来。不错,心性坚毅,可成大器……”
陆定白沉默地听着,尽管清宁川在夸赞他,他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清宁川夸完,话锋一转,说到正题:“昨夜星澈失去理智,我希望你不要对此介怀。”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星澈是因为中毒才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里,他停下观察了一下陆定白。
莫辞言从他口中得知这事时,哪怕素日表现得教养良好,也因震惊而难掩失态。但此刻,站在下首的年轻人却很平静,没有惊讶失态,也没有好奇追问。
他叫陆定白过来,主要是为了卫星澈一事。卫星澈“中毒”毕竟是秘密,既然已经被陆定白看见,总得做好解释,免得传出谣言。
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下首的人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里仿佛盛了一潭冰湖,湖面被冰霜封住,没有一丝波纹涟漪。
如此年轻,便有此等心性,实在罕见。只可惜……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出格的言行,清宁川在心里感叹,他木师兄的眼光果然独特,也不知是福是祸。
“此事望你保密,万不可与他人说。”
“是。”
就算清宁川不要求,陆定白也不会说出去。
陆定白离开后,清宁川肃然的面孔划过几分忧愁。
星澈“中毒”的事情原先只有他和星澈知情,如今多了莫辞言和陆定白。就算他遮掩再好,也免不了有所疏忽。若有朝一日知道的人多了……
他瞒了九年,还能瞒多久呢?
****
还没走到青月居,陆定白远远看到院子里一道挺拔的身影。
如有所感般,那道身影回头看来,一见到他便匆忙跑过来:“你去哪儿了?我敲门没动静,差点儿把整个青月居都翻遍了。”
“宗主找我。”
卫星澈微愣:“师尊找你做什么?”
“关于你中毒的事。”陆定白说。
卫星澈抿了抿唇:“那你……”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陆定白淡淡地反问。
听到他这样说,卫星澈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陆定白继续往前走。突然,他停下脚步问道:“如果不是中毒呢?你想过吗?”
卫星澈下意识回:“师尊说是中毒。”
“万一他说错了呢?”
卫星澈:“不会的。”
“你那么相信他?”
“嗯。”卫星澈认真地点头,“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师尊把我带到这里,这些年一直悉心照料、教导我。于我而言,师尊就是我的父亲。”
他说得很真诚,眼睛里的光明媚澄澈。陆定白面上不显,心中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清宁川用“中毒”这个借口掩盖魔缘咒,是为了隐瞒卫星澈人魔后代的身份,而之所以隐瞒卫星澈的身份,是因为他的炉鼎体质。
这种体质在修仙界很少见,能帮助灵修快速提升修为。如果卫星澈人魔混血的身份曝光,他一定不会被修仙界所容。迫于压力,青山宗不得不放弃他。这也等于放弃了一条绝佳的提升修为的捷径。
而若坦白卫星澈拥有炉鼎体质,那么他必然成为一块众人争抢的香饽饽,青山宗依然会面临很大压力。
卫星澈身上的两个秘密——人魔混血、炉鼎体质,越少人知道越好。
清宁川的考量卫星澈自然不可能知晓。现在的他有多信任对方,得知被欺骗后就会有多痛苦。
难怪会黑化了。
……
……
最近,木逸对陆定白是越看越满意。初出茅庐圆满完成任务,不骄不躁,而且下山经历了一番后修为又有所增长,简直哪哪都好!
就是不太爱说话,对他这个师尊也不亲近,每次见到他只是淡淡地叫声“师尊”。不像他师弟那三个徒弟,整天师尊长师尊短的,腻歪得很。
木逸仰靠在练功用的木桩上,掏出酒壶,忧郁地喝了一口酒。
美酒入喉,驱散了心中大半阴霾。突然,他灵光一现,腾地直起上半身,朝不远处正练习剑法的陆定白喊道:“徒儿,快过来!”
剑锋在空中倏地下落、入鞘。陆定白收势走过去。
“徒儿啊,”木逸晃了晃手中酒壶,“会喝酒吗?”
陆定白:“一点。”
木逸豪爽地一挥手:“师尊我埋了一坛好酒,今日便挖出来,你我师徒二人痛饮一杯!”
陆定白以为木逸有重要事说,没想到是喝酒。他拒绝:“不用。”
“嗯?你不愿意跟师尊喝酒?”
木逸心中的忧郁卷土重来。
陆定白:“我不喜欢喝酒。”
“喝酒?我有兴趣!木长老,你找我怎么样?”
木逸被这突然窜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木桩上掉下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卫星澈。
“去去去,小孩子喝什么酒!”
“木长老,我不小了!”卫星澈不服。
“你不怕被你师尊知道?”
卫星澈:“我不怕。”
木逸哼了一声:“你是不怕。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徒弟被我带去喝酒,还不跟我急眼!”
卫星澈挑起眉:“木长老,你莫不是……害怕我师尊吧?”
木逸顿时整个人从木桩上跳起来,在两位后辈面前竭力维护自己的尊严:“小孩子家家的净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怕你师尊?!”
卫星澈趁机说:“既然你不怕,就让我尝尝吧?”
木逸意识到这小子在用激将法,表现得十分有原则:“不行就是不行!我喝的都是烈酒,你吃不消的。”
卫星澈眨了眨眼睛,不死心地缠着木逸: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木长老……“
“木长老!你别走啊!”
最后,木逸在卫星澈的攻势下匆匆逃离了这里。
卫星澈将目光看向了陆定白。
陆定白:“……”
卫星澈先开了口:“过些天我去后山砍些木头回来,给夜晚搭个窝。”
清宁川同意了夜晚入住青山宗,但不允许它和卫星澈住一起。卫星澈考虑到自己每月一次的“毒发”,思来想去,还是陆定白那儿比较安全。所幸林息并没有拒绝,所以夜晚最终还是落户在了青月居 。
自己屋子养不了猫,只能有猫的屋子去得勤快点了。但自从卫星澈在“毒发”状态下昏迷着回宗门后,清宁川对他的管教变得严格许多,下山就不用提了,那是不可能的,每日还需修炼六个时辰。
卫星澈好不容易得了空,出来透透气,恰巧在这儿碰见了练功的陆定白和躺平的木逸。他算了算时间,是时候该回去了,不然被师尊抓到可没有好果子吃,便与陆定白告了别。
第二日,陆定白照常来此处练习剑法。练完最后一式,他收剑往回走,在不远处看到了卫星澈。
少年坐在木逸昨天的位置,一只脚架在旁边的木桩上,另一只脚悬空悠悠晃荡,背靠身后一根更高的木桩。
见陆定白走过来,他放下腿,从木桩上跳下来,笑着招手。
陆定白:“有事?”
卫星澈一脸笑嘻嘻地盛情邀请:“我已经打听到木长老的那坛酒埋在哪儿了。晚上我们偷偷去把它挖出来吧?”
陆定白沉默了两秒:“不了。我不喜欢喝酒。”
“哎呀,不喜欢没事。我还没喝过酒呢!”卫星澈劝说,“就当是陪我了?我最近的日子又枯燥又乏味又劳累,我实在受不了了!你不跟我去的话……我就去找夜晚。”
最后,陆定白答应了。不是因为听了卫星澈这番可怜兮兮的话,更不是担心他把夜晚带坏,而是考虑到卫星澈毕竟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应该多接触。尽管他并不愿意大晚上出门偷酒。
卫星澈很高兴:“就这么定了!亥时以石子敲窗为暗号,我在门外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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