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白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自己床上，四肢百骸格外酸疼。
见他醒了，林息道：“木长老让你好生歇着，近几日不用修炼。”
陆定白声音微弱：“我昏了多久？”
林息：“两天。”
他没说，前天陆定白被卫星澈背过来的时候，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肋骨都碎掉了好几根。
话音刚落没多久，卫星澈就来了。林息之后还有事出去，正好留下卫星澈照看陆定白。等林息走后，卫星澈在陆定白床边坐下，询问床上的人身体怎么样。
“还好。”陆定白简短回答。不过卫星澈没有相信陆定白的说辞，带来了一瓶丹药：“每日服一粒，有益于你养伤。今天的先吃了吧？”
说着，卫星澈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他的手瘦长，虎口处有层薄茧，绿色的药丸安静地躺在手心。
没有人会和身体过不去。陆定白没有拂卫星澈的好意，伸手取药丸。冰凉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温热的手心，如蜻蜓点水，在中心绕开一圈涟漪。卫星澈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食指，在陆定白毫无察觉地吞药时收回了手。
听到陆定白低声道谢，卫星澈正常地扬起笑脸：“不客气。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帮我保守秘密。”
至于他口中的秘密，两人都心照不宣。
吃下药，陆定白感觉身体恢复了点力气，疼痛也舒缓不少，躺着和人说话不舒服，于是慢慢坐起来。
卫星澈忙扶他：“慢慢来！”
陆定白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表情严肃：“你的……毒有没有破解之法？”
卫星澈没想到陆定白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十年了，连师尊都没有办法……”
以为陆定白担心他的毒，卫星澈故作轻松地说：“我的毒只在晚上发作，一个月一次，所以你别怕我现在会突然毒发。而且师尊说了一定会帮我解毒！”
说到“师尊”，他满心满眼都是信任。
眼前的少年想不到，他视如亲人的师尊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并在日后成为他黑化的一大推手。
系统告诉陆定白，卫星澈既是人魔混血，又是炉鼎体质。
所谓炉鼎，就是可以通过与其交合进行采补、修炼。清宁川收卫星澈为徒，也是考虑到了这点。
而此刻的卫星澈，显然毫不知情。
陆定白想，现在的他远不是清宁川的对手，况且卫星澈对清宁川的感情十分深厚，若贸然将真相告知卫星澈，一来卫星澈不会信，二来也会引起清宁川的警觉和敌意。
“陆定白。”
卫星澈的声音拉回了陆定白的注意。
少年道：“下次试练塔开放，我一定通关第十七层！否则就要被你追上了！”
说这话时，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如万里晴空之上的太阳，明媚坦荡。
陆定白垂下了眸。
除了卫星澈，木逸也会过来看陆定白。一次看到卫星澈的那瓶丹药，吃惊问：“这药你哪儿来的？”
得知是卫星澈送来的，他唔了声：“星澈虽然大方，但这丹药宗门内只有两瓶，他竟然舍得给你？”
听闻，陆定白也有些惊讶，不过他认为是因为帮卫星澈保守了秘密。这是谢礼。
陆定白恢复得很快，在床上躺了三日就能下地行走，又修养几日后基本痊愈了。就在他开始正常修炼后，接到了一项任务：
皇城丞相府内接连发生几起命案，可能与魔有关。
此次任务本来由莫辞言和卫星澈前去。木逸认为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便替陆定白争取来了一个名额。清宁川虽然不大情愿，但看在木逸的面子上，勉强同意了。
出发前，他深深地向三人嘱咐：“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有辱师门之举。”
三人中，两人都是他的乖徒弟，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这一路，陆定白的话很少，几乎不与人交流。卫星澈和莫辞言二人毕竟是相伴多年的师兄弟，比起这个陆定白外人更加熟稔。尽管卫星澈会考虑到陆定白，但莫辞言对他却显得防备。
虽然时常被冷落，陆定白却并不在意，也没有想要融入进去的打算。
其实他心里明白，想要阻止卫星澈黑化，需要和卫星澈培养情感，让他信任自己。但感情这个东西，他自己都缺，实在很难和别人建立。
两日后，他们顺利达到皇城丞相府。
只见相府门口白幡布飘扬，里面的人都一身丧服。指引他们的管家满脸悲痛，低声解释：“小少爷昨夜被杀害了。大人此刻在灵堂。三位仙人，这边请。”
丞相府面积很大，里面朱门楼阁，雕梁画栋，尽管因为丧事显得悲寂萧条，也难掩其豪华恢弘。
灵堂内人影攒动，都是来吊唁的人，还未走入便听到震天哭声。
“我的儿啊——呜呜呜——我可怜的业儿啊——”
进入灵堂后，一妇人跪坐在棺材前痛哭流涕，发出声声哀嚎。周围之人无不掩面而泣。
妇人旁边站着一模样威严的中年男人，管家走过去向他报了一声：“大人，几位是青山宗仙人。”
男人点头：“吴叔，你先下去吧。”
此人就是丞相——上官修。经历丧子之痛，纵使威严之相如今也难掩悲凄：“无论凶手是人还是魔，都请仙人帮忙抓住它。给上官家这么多条人命一个交代。拜托了。”
现今死去的是丞相的嫡亲独子，刚值弱冠之年。对于他的英年早逝，众人都颇感惋惜。
卫星澈望着前方的牌位和棺材，感叹道：“若能早来一步……”
他们接到任务后一路紧赶慢赶，没想到这期间还是出了命案。
莫辞言义正言辞对丞相道：“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抓住凶手，还所有死者一个公道。”
全场唯有一个人表现平淡。那就是陆定白。他无声地打量灵堂的环境，触到灵堂前悲痛欲绝的妇人，也只是眸光微动。
在整个灵堂悲恸的氛围下，他的冷眼旁边甚至于显得不近人情。
走出灵堂后，周围没有人了，走在前面的莫辞言忍不住转身质问陆定白：“在灵堂之时，你为何如此冷漠？”
陆定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莫辞言在说什么。
这一幕不禁令他想起刚来这里时，因放走了那小魔物，楚傲生剑指自己，也对他发出质问。
不愧是师兄弟，一个个都喜欢管教别人。
他面色冷淡：“你管得真宽。”
莫辞言眸色沉了沉，清俊的面容异常严肃，说出的话也很直接：“能不顾一切救魔物，却在面对死去的同族时不为所动。这话虽然很无礼，但我不得不说出口，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话题又扯到了他救魔物一事上。莫辞言始终对他心怀芥蒂。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卫星澈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出杀人凶手，不是起内讧！师尊说过，青山宗弟子出门在外，要时刻团结一心。”
“大师兄，你就是想太多了。”
“陆定白，你别放心里去，大师兄他这个人比较敏感。”
在卫星澈的劝说下，莫辞言最后没再说什么，只是警告性地瞥了陆定白一眼，转身离开。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卫星澈抱歉道：“对不起啊……”
“不用道歉。”陆定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的眉眼极其冷淡，分明的面部线条显得生人勿进。
不知为什么，卫星澈感觉到陆定白好像生气了。
陆定白平时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有脾气，甚至很容易有脾气，像之前，木逸逼他跪在清宁川面前的事就让他很生气。只不过他的生气难以让人看出来。
现在也是这样。
“大师兄他瞎说的，你真的真的别放心上啊！他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只是看上去冷漠而已，实际上人很好！”
略显吵闹的声音令陆定白侧目。
见陆定白不信，卫星澈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指，对“人很好”这句话进行一一举证：
“你救魔物女孩，帮助弱小，善良、有同情心。你面对师尊威压面不改色，还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卑不亢。你没有因为我身上的毒而对我产生偏见，还帮我保守了秘密，仗义、信守承诺。你每天坚持修炼，三个月就通关了十五层，这可是青山宗有史以来最快的通关记录，简直是天才……”
卫星澈每说一个优点就放下一根手指，五个指头用完了就换一只手。
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陆定白的脾气在少年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中渐渐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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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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