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心里非常不安,怕是要出什么事。”林县令说。
罗县丞自认是为上官排忧解难的好下属,闻言站起身来,“大人,您是不是多虑了?”
林县令放下手中的茶碗,沉吟片刻,说:“我怕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这样,你派人去把李二的尸体挖出来,藏到县衙里面来。”
“刨出来?”罗县丞的声音音调提高了几个度。
“大惊小怪做什么!”林县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尸体放在我们眼前才是万全之策......不,不对,你直接让人放把火,把尸体烧成灰,这样,就再没有翻案的余地了。”
罗县丞不明白上司为什么要这么做,疑惑地说:“大人,这个案子都已经定了,应该没必要担忧吧?”
本来林县令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两天不知怎的,心里感觉很慌,还有今天早上,下人在嚷嚷花园里的那几盆秋海棠居然开花了,海棠反季节开放,可不是什么吉兆。
林县令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预兆都是上天给他的警醒,提示他不要犯错。最近他做的最大阵仗的事情就是审李二这个案件,他从头梳理了一遍案子,发现唯一的疏漏就是尸身。
见罗县丞这般愚钝,林县令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别多问,就按照我说的来。找几个靠得住的人,晚上去把李二的尸身焚毁了,再把土掩起来。记住,这件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知道了吗?”
“知道了。”罗县丞看他一脸鄙夷的样子,心里一丝怨怼,老子拼死拼活给你卖命,连个好脸都不给,要是有天你落在老子手里,哼哼......
当然,他是万分不敢直接把话说出来的,只能暗地里发泄不满。
于是到了晚上,罗县丞就带了两个家丁出城。三个人骑着马出了城,其中一个家丁问他:“老爷,咱们大晚上出来干什么?”
罗县丞横了他一眼,“闭嘴,这么多问题,跟着来就是了!”
家丁无缘无故被他吼了一顿,心里也很不服,偷偷摸摸啐了一口。
到了山脚,三个人下马,拿着火把开始爬坡。
这个山坡是婆罗城有名的“死人坡”,俗称乱葬岗,没钱的家里死了人,就拉到这里来挖个坑随便埋了,成年累月下来,这里有不少坟包。
三更半夜爬到这里来,几个人心里都是惴惴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罗县丞终究年纪大了点,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停一下,我走不动了,阿豪,你来背我。”
阿豪就是之前被他数落了一顿的家丁,另一个家丁则叫阿山。
阿豪只好弯腰把罗县丞背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他走路一颠一颠的,把后背的罗大人弄的很难受。
“阿豪,你走路稳当点,我快要把肠子都颠出来了。”罗县丞顺了顺胸口,抱怨道。
阿豪很委屈,“老爷,我平常就是这么走路的,改不过来。”
罗县丞还想数落他,就听一直没说话的阿山开口了,“老爷,我们到了。”
罗县丞让阿豪把自己放下来,他举起火把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实就是这里没错,你们开始吧。”
阿山把背着的两把铁楸取了下来,递给阿豪一把。
阿豪接过铁楸,挠了挠头,“不是,咱们真的要挖人家坟啊,会不会太不道德了?”
罗县丞坐在地上,被他气的胡须差点都翘了起来,“让你挖就挖,哪来那么多废话!”
阿山一声不吭地在挖了,阿豪迟疑了下,往双手吐了口唾沫,握起铁楸正要用力往下挖时。
“住手。”一个幽幽地声音在不知在什么地方响起。
“不、不是吧......”阿豪握住铁楸,撑着身体,他刚刚差点站不稳倒在地上,“刚刚应该是幻听吧......哈哈,你们说对不对?”
罗县丞在听到声音时立马蹦起来躲在阿山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阿山凭借火把发现四周没有人影,他定了定心神,“你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干什么?”
“我是李二,你们挖我的坟干什么?”
阿豪哆嗦着蹲下身子,阿山闻到一阵骚味。他一把扯起阿豪,“站起来,得想办法赶紧离开这儿!”
阿豪点点头,眼珠被吓得四处乱晃。
罗县丞抓住阿豪,“你赶紧把我背起来。”
阿山是瘸子,跑不快。
但此时阿豪四肢无力,别说背人了,他自己走路都不稳。
“老爷,麻烦您跟着我们走了。”说完,阿山撑着火把,飞快地往下走,一点不像是腿脚不便的人。阿豪紧跟在他身后,而罗县丞则惨了,基本上是靠着翻滚下来的,一路上磕磕碰碰,把他脸弄得青紫一片,狼狈极了。
三人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刚想喘口气,忽然就有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围了上来把他们全部绑上。罗县丞嚷嚷道:“还有没有王法,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敢绑我,可是要灭九族的!”
为首的那人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说:“我要绑的就是你呀,罗县丞。”
————
孙二娘下了船,来不及整理仪容,她拉住街上的一位大娘问路:“大娘,您知道刺史府往哪边走吗?”
大娘手上揣着菜篮,看了眼面前这个小姑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去刺史府做什么?”
“我有天大的冤情,要找刺史大人申冤。”
大娘看了眼四周,拉着孙二娘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姑娘,你说有冤情要找刺史大人?”
“是的,求大娘帮我指路。”
“刺史大人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见到小姑娘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变得灰败,心中有点不忍,于是说:“我是刺史府的厨娘,这样吧,你跟着我来。刺史虽然不在,夫人在的,说不定夫人能帮你呢。”
“真的吗?”孙二娘眼里冒出希望的火苗。
“我老婆子还能骗你不成,夫人是最怜贫惜弱的,你跟着我来就是。”
大娘带着孙二娘来到刺史府后门,嘱咐她:“你就在这等着,我进去禀告夫人,然后再来接你。”
孙二娘点了点头,揣着包袱,蹲在后门对面的墙脚等她出来接自己。
厨娘当然不能直接见到陈夫人,也就是殷小姐,她父亲是当朝丞相,当初抛绣球招婿嫁给陈萼,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爱缱绻。
她把事情的原委跟殷小姐身边的嬷嬷说了,这嬷嬷平日也是个热心肠,听到男主人下辖的地方有冤情,立马就去告知了殷小姐。
殷小姐想了想,说:“嬷嬷,麻烦你把人带到书房来,我要亲自问话。”
“是,小姐。”
孙二娘跟着陌生的老妈妈进了刺史府,一路上她低着头,不敢随便乱看,怕冲撞了贵人。
嬷嬷掀开帘子,朝她招呼:“姑娘,进来吧。”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书,这是她进入书房后立即升起的念头。进门对面摆着一座罗汉榻,上面坐着一位花容月貌的美人。
孙二娘都有些看呆了。
嬷嬷清了清嗓子,提醒她:“这是我家夫人。”
她反应过来,朝殷小姐鞠了一躬,“民女孙二娘见过夫人。”
“孙姑娘不用多礼。”殷小姐柔声说道,“我听嬷嬷和厨房大娘说,你有冤情要诉?”
孙二娘拆开包袱,取出匣子里面那张赵仵作交给她的验尸报告。嬷嬷从她手中接过纸张,递给殷小姐。
殷小姐一看,死者的名字居然和丈夫梦中遇到的那人一致,忙问:“你父亲可是一位掌柜。”
“是,我父亲是悦来客栈的掌柜孙文。夫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先别管这个,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
孙二娘理了理思路,说:“那天,李二被他儿子李三打了一顿感触家门,流落街头。我爹看不过去,收留了他,还请了大夫给他治病。第二天晚上,我去给他送饭,结果发现人已经没气了,口里流了血出来。”她停顿了下,继续说,“我爹连夜把李三从赌坊揪出来,告诉他他爹死了。李三那混不吝的居然说死了就死了,明天他再来收尸......到了第二天,他带了一队官差上门,说是我爹害死了他爹,要我们出一笔丧葬费补偿他,还要我爹偿命。”
“那李二的死到底跟孙掌柜有没有关系呢?”殷小姐问她。
“当然没有关系!”孙二娘急切地说,“夫人,县令大人是按照我爹的口供定罪,口供上说的是我爹用木棒把李二敲死的,但是仵作的验尸报告与口供不一致。林县令怎么能这样判案呢,我爹分明是冤枉的!”
“孙姑娘,你先别着急。”殷小姐安抚了下她的情绪,“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作为女儿,你很清楚父亲的为人,所以无条件地会相信他。但是,我作为外人,听了你这番讲述,有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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