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敏如今十六岁,已经是大姑娘了,她的母亲史老太太,也就是贾母,也开始暗暗开始为女儿相看合适的女婿人选。
素日与贾家来往的都是王府公侯,贾母见过不少王孙公子,冷眼看去,竟没有几个能入眼的。
对于宁荣两府这些老爷、哥儿在背后干的腌臜事,贾母心中有数,只是懒得去干涉,富贵人家的孩子沾染的这些毛病只要对家族无害,她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在挑选女婿的人选时,她对于这些毛病却不能容忍,也见不惯他们躺在祖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
由于存在这种双重标准,使得贾母在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合适的女婿人选。
在贾母身边服侍多年的赖嬷嬷不难猜出贾母的心思。
这日,贾母用完午饭,歪在炕上逗弄刚得来的一对虎皮鹦鹉,她趁着丫鬟们在外面收拾,说:“老太太,我瞧着敏姐儿生的好,又伶俐,如今做媒的人已经快踏平门槛了,您不必心忧,咱们慢慢地找,肯定能找到如意的。”
贾母停住逗弄鹦鹉,命赖嬷嬷也坐在炕上。
赖嬷嬷不敢逾矩,屈着右膝在炕沿之上,左半身仍旧立于炕下。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我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跟眼珠子似的疼大的,就怕她去了别人家受委屈。”
“有句话,按理来讲我是不应该说的。”
“你我几十年的交情了,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便是。”
赖嬷嬷道:“前几日,我去儿子家,路过朱雀大街,那里人山人海,一问这些人原来是参加明年会试的举人们。我瞧着这些读书人一个个生的跟花朵似的,让人爱得不行。”说着,又冲贾母笑道:“这些人里面,保不齐就有人能中状元、探花,日后前途无量。”
贾母的思路瞬间被打开,笑道:“可不是这话!如果更进一步,登阁拜相,史书都能有记载呢。你看那王家,原本不如咱们家的,就因为出了一个王子腾,做了京营节度使,如今官位、权势远超赦哥儿和政哥儿。好在还有敬哥儿,他若是明年中了,咱们家还能续几十年富贵日子。”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公侯之家虽好,但因为降等袭爵制度的存在,爵位迟早会被收回,如果没有人入仕,侯府公子也会成为一介白丁。
贾家如今已到第四代,爵位由最开始的国公降至神威将军,说实话前景堪忧,到贾敏这一代,全家竟只有贾敬一人中了举人,在科举上有所建树。
赖嬷嬷笑道:“老太太您说的极是,咱家敏姐儿的才貌,也只有状元来配。”
她的一顿奉承,弄得贾母心花怒放,不过为了维持形象,贾母还是紧绷着脸,说:“这话可不兴说,若被人听去了,不知道怎么编排,还会说咱们家轻狂。”
赖嬷嬷忙止住笑,“您放心,这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贾母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只看眼前。王孙公子虽然好,但大多都是靠着祖先荫庇,若自己不争气,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不如找个有前程的,即便出身差些也没关系,起码未来有盼头。再有,咱们家虽是二三等富贵人家,嫁妆还是能给得起的,能保证敏姐儿在婆家能一世无忧。”
贾母做了决定,暂时不接待上门的媒人,等殿试结束后再去慢慢相看。
贾敏不知道母亲在背后为她做的谋划,她心里毫无烦恼,兴致勃勃地看着从贾敬那边带回来的书。
贾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但由于贾敏生的实在聪明伶俐,她也默许贾敏能在私塾继续跟着哥哥们读书。
全族的女孩子也就她一人有这份殊荣了,贾家的男儿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贾敏确实聪慧,比他们学问还好。
她父亲贾代善在世时曾感叹:“若是敏姐儿不是女子,何愁家族后继无人。”
“姑娘,这大氅放在哪里?”翠竹问。
贾敏抬起头,想了想,说:“放最外边的柜子里挂着吧,过几日不是南安王妃的生日么,到时候就穿着去,气一气她们家的郡主。”
翠竹抿嘴一笑,“是,那我就先放在一边,到时候拿出来,也叫别人看看侯府小姐的派头。”
贾敏口中的郡主是南安王妃的大女儿明安,与贾敏年龄相仿,打小和她就不对付,爱和贾敏攀比,说些软绵绵的酸话,贾敏平时不怎么搭理她,这次不知怎的,决定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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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日,小厮来回,门外有个自称林海的举人拿了请帖上门,贾敬听了,连忙出去将人迎了进来。
林海今日穿着青色圆领袍子,头戴儒巾,面如美玉,恍如神仙公子。
二人见礼入座后,下人端了茶来给他们吃。贾敬问他:“林兄弟,你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林海道:“十月份从姑苏出发,一路上走走停停,腊月初才到京城。”
贾敬笑道:“林家曾祖曾与我家祖父同朝为官,算起来也是世交。林兄弟你一人身在京城,如果无聊寂寞,尽管来府里找我。”
林海忙应下了。
贾敬见他谈吐有致,心里高兴,叫小厮去请贾珍过来。
贾珍这几日窝在家里,整日和丫鬟厮混,阴阳失调,致使面色透露出几分蜡黄来,加上神态萎靡不振,和林海站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贾敬对贾珍原来就有几分不满,这下又增添了几分。
贾珍素来会察言观色,见父亲面露不喜,头缩得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贾敬留林海吃了午饭,两人又去了书房探讨学问,双方都各有进益,直到掌灯时分,贾敬才依依不舍地命人用马车将林海送回去,并邀请他一定要多来宁府。
将林海送走后,贾敬又吩咐下人把贾珍喊过来。
贾珍此时正跟着母亲刘夫人用饭,他心里不想去,又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瘪了瘪嘴。
刘夫人安慰他:“我的儿,你尽管去。别怕,横竖有我呢。”
贾珍这才慢吞吞地移步到贾敬屋内。
“听你身边的人说,如今学到《诗经》了?”
贾珍心里叫苦不迭,说是上学读书,其实不过是三日打鱼,两日晒网,在学业上没有任何进益,只结交了几个风流童子,每日混在一起喝酒耍乐。
贾代儒收了他不少好处,没有将实际情况告诉贾敬。
“是的,父亲。”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对君子品德的描写,你学《诗经》至少有一年了,把这一篇背诵下来。”
天知道贾珍连《诗经》开篇《关雎》都还没能背下来。
“瞻、瞻彼......瞻彼淇奥,绿竹......”一句都不能背齐。
贾敬见他一开始就磕磕绊绊,然后马上没有下文,立刻就明白他在学堂根本就没有好好读书,冷笑道:“日后你再说去上学,我就要羞死了。每月除了月例,还单独给你八两银子去买纸笔,天知道你用到哪里去了。八两银子,够庄户人家半年的嚼用了,结果却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贾珍被父亲说得面红耳赤,不敢回嘴。
跟着他来的小厮见状不好,就想溜出去给刘夫人报信,结果被贾敬喝住。
“谁敢通风报信,直接打死!”贾敬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芒种,你去儒老太爷屋里问问他,珍哥儿书到底读到哪里了;秋收,你和李立柱去把平日和珍哥儿玩的好的同学找出来,问问他们在学堂做什么勾当。记住,跟他们说,是我问的。”
“是。”小厮们领命出去。
半路上,李立柱拉住秋收的手肘,“好哥哥,今日这事,该怎么处理?”
秋收见他愁眉苦脸,笑道:“自然是问到什么,就回老爷什么。”
“那珍大爷那边......”
秋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看在我俩是同乡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如今府里还是老爷当家,他还年轻,珍大爷不知道何时才能继任。咱们是下人,只看眼前,跟着老爷准没错,可不能在他面前有所隐瞒,否则万一被发现,吃不了兜着走。”
“多谢哥哥提醒,明日我请哥哥吃酒。”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芒种先回来了。他双膝跪下,说:“小的去问了儒老太爷,他说已经大半年没在上课的时候见到过哥儿了,还以为您送哥儿去外面的书院读书了。”
贾敬不怒反笑,道:“他是个老滑头,一听有事,马上就把自己撇干净了。你平日给了他不少好处吧?”
贾珍不敢承认。
这时,秋收和李立柱也回来了。
秋收一直跟在贾敬身边,自诩见过不少市面,没想到贾珍私底下什么都来的,弄得他瞠目结舌
“他们是怎么说的?”贾敬问。
秋收看了眼贾珍,不太敢说。
贾敬让其他人先下去,只留了贾珍、李立柱、芒种和秋收在场,“你说吧,不会怪罪你的。”
有了他的承诺,秋收才把自己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跟贾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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