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林海他们就在京城度过。林府请他过去吃酒看戏,他去了一次,之后就推脱学业繁忙,没有再去。
林家在吴江县也算的上是一等富贵人家,和贾家一比就相形见绌了。他们家的钱就跟地上随处能拾到的黄土一般,可以肆意挥霍,光是打发戏班子的钱就够在吴江那边买一座院子了,出手如此阔绰着实让林海咋舌。
林海私底下和孙悟空说起贾家的情况时,对方却并不以为意,还说了句“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啊”,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初十这日,下人突然来报,说是外面有位自称贾化的书生来找少爷。
林海大喜,拊掌而笑:“必定是雨村兄来了,你们带他去前厅暂坐,我马上就来。”
林海换了见人的衣裳行至前厅,发现来的不止贾雨村一人,他旁边还坐着一位面容白净的妇人,腹部微微隆起,见外男近来有些局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原来省试结束后,贾雨村没有回乡,而是继续待在苏州城,由于往来交际很快就将甄士隐赠予的银两用完。
弹尽粮绝之际,有人想把城内一富户的女儿说给他,本来贾雨村是不同意的,后来媒人告诉他,这位富商的小舅子是刺史大人的幕僚,在大人面前极有脸面,再三思索之下,贾雨村同意了这门婚事。
富商出手阔绰,给了女儿邹氏一份不菲的嫁妆。贾雨村带着妻子衣锦还乡,得知林海已经先他进京,于是也决定不在家乡多待,赶着上京来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邹氏又怀了孩子,因此脸色不大好。
大家见礼叙旧后,林海非常欢喜,他乡遇故知,本身就是人生喜事。
他说:“难怪昨日爆竹声那么响,原来是有客来。”当下就让王勇带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给他们夫妻住。
贾雨村知道林海是个大方的,所以没有推辞,他本来也就是来投奔林海,京城物价高,在林家住着能省下不少钱。
邹氏哪里见过这个,在家时父母教导她有来有往,她不习惯毫无负担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于是让丫鬟偷偷包了一百两银子给王勇。
林海看着那包银子,说:“依照贾家嫂子这个性,咱们直接退回去她反而不得心安。这么着吧,你去把银子退回去,说咱们家里目前没有得力的嬷嬷,丫鬟们不太规矩,劳烦嫂子帮忙整顿一下,就当作住在这里的费用。”
果然,王勇把林海的话告诉了邹氏的丫头,对方果然把银子收回去了。
俗话说好事成双,元宵这日,吴庸居然也到京城,他一下也是往林府来了。
林海道:“我才跟雨村兄说起三人中就少了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吴庸看着比上次见面时要成熟不少,前些日子他父亲新娶了一房小妾,惹得母亲心里难受,肚子里三个月大的孩子不小心流掉了,身体状况跟之前比差了不少。
家里乌烟瘴气,吴母怕影响孩子读书,催着他上京,连春节也是在半路中过的。
吴庸人现在在外面,心里是一直牵挂担心母亲。
贾雨村道:“正好明日是元宵,宁国公府请如海过去吃酒,咱们也可以跟着去凑凑热闹。”
林海道:“他们家敬老爷请了几次,我都以读书为由婉拒了,这次再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了。”
“宁国公府我记得是和雨村同宗吧?”吴庸问。
贾雨村笑道:“确实是同谱。不过人家那等荣耀,我家祖宗根基已尽、人口凋零,相差悬殊不便攀扯,所以他们家我虽然知道,但人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这不难,贾敬兄为人厚道,并非嫌贫爱富之人,你们既然是同宗,应该认识一番。对了,他也会跟咱们一同参加会试。”林海安慰道。
很快就到了元宵佳节,宁府在天香楼摆了酒席,请了戏班,邀亲朋好友前来看戏、喝酒。
林海等人到的时候,已经唱到《孙行者大闹天宫》,贾敬前来含笑拉住他的手说:“正唱到热闹处,可巧你来了,快来点戏吧。”
贾府子弟见族长贾敬亲自去迎接三个书生模样的陌生年轻人进来,都在猜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过当贾敬向他们介绍这三人是从姑苏进京参加考试的举子后,贾府众人顿时失去了兴趣。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
贾敬叫人拿戏单上来,让林海点戏。林海说:“这二位是我的兄长,让他们先点吧。”
贾雨村、吴庸推让了一遍,贾敬也说让他们点,于是他俩各点了一折《秋胡戏妻》和《空城计》。
林海看了下戏单上面的曲目,点了《游园》,之后大家便一起看戏。
经林海的介绍,贾敬得知贾雨村是同宗,又见他生得高大魁梧,谈吐不俗,于是有了结交之意,要他日后多来府上相聚。
贾雨村本就有攀附之意,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主桌这边贾敬没有让人伺候,其他桌的人已经照例开始行酒令,他们不知道从哪找了些优伶进来,抱着这些优伶让他们唱曲作乐,那场面着实混乱不堪。
贾敬对于这些见怪不怪,当作没有看见;而另外三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坐立难安。
林海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透气,马上就有一个小厮跟了上来服侍他。
林海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林公子,小的名叫芒种,在敬大爷手下做事,平日帮帮他跑跑腿。”
“你们府上哪里风景好,带我去看看吧。”
芒种想了想,笑道:“倒是有一个好去处,会芳园的梅花开得正好,不过离这边有点距离,林公子方便去吗?”
“左右无事,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二人一路上无话,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芒种停了下来,指着前面那座建筑,笑道:“林公子你看,咱们到了。”
林海抬头一看,会芳园的墙头挂着几枝梅花,露出如胭脂般殷红的花朵,俏生生地挺立在雪天中,好不精神。
他在墙外驻足欣赏了一番,在芒种的催促下才进了园子。
会芳园里面又是一番天地,除了梅树,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在隆冬居然没有凋零,反而长得很好。
芒种告诉他这是从外国进口的,他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品种。
两人正在研究这些花草呢,这时一个女声突然从背后传了过来,“芒种,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海回头一看,原来是位小姐,她站在园子门口,撑着纸伞好奇地看着他们。
他忙将纸伞降低,遮挡住视线,以免唐突了她。
“哎哟,大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身边也没跟着人,要是被老祖宗发现了,可如何是好。”芒种急道。
“我在屋里陪母亲她们看戏,人太多闷死了,才跑出来透透气。想着会芳园种着梅花,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了你们。这位是谁呀,我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啊,林公子是大老爷的朋友。大姑娘,您别走开,我先送林公子出去,再喊丫鬟过来接你。没人跟着,小的实在不放心。”
“行吧,你先去忙,我去亭子里坐坐,不会有事的。”
林海抬起伞檐,低眉朝贾敏点头致意,然后跟着芒种离开了。
回去后,他把此事藏在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
倒是贾敏那边,贾母发现女儿不见了,连忙派人去找。
等她跟着婆子、丫鬟回来时,贾母摸了摸她的手,“怎么这么凉,赶紧拿热水过来烫烫。”
贾敏一边烫手,一边笑嘻嘻地说:“大嫂子,你们这边的梅花开得可真好,我瞧着有趣,折了几株下来,插在瓶里。母亲,把这放在您房里,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赏玩,是不是颇有意趣。”
贾母指着贾敏,对刘夫人等人说道:“你们平日说我偏爱她,我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又孝顺,哪里会不疼呢?”
刘夫人笑道:“敏姐儿是个好的。可惜媳妇没福,没能生个女儿,珍哥儿那个孽障,只会惹人生气。”
说起贾珍,贾母想起前些日子他被贾敬狠狠地教训了一番,“珍哥儿前些日子被他老子逮着了,好些天没来我这边,他身子可大好了?”
刘夫人叹了口气,“身体已经恢复了,而且比以前老实了不少。”
贾母点了点,“这便罢了。”
刘夫人问:“对了,政哥儿媳妇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政哥儿前些日子写信回来,说初十动身,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最慢一个月,就能赶回来了。对了,政哥儿媳妇这次把她内侄女也带来咱们这边玩了。”贾母说。
刘夫人想了想,“是不是凤姐儿?”
贾母笑道:“就是这个孩子。前几年来过咱们家的,那个时候她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大人也讲不过她。”
“那咱们家日后就更热闹了。”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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