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与父母相认后,殷小姐留他们一家吃饭,还说让他们在江州多待些日子,不着急回去。
吃过饭后,甄士隐跟着陈萼出去聊天,金童和英莲在外面院子玩耍。封氏忍者羞意,将自家的难处跟殷小姐和盘托出,“夫人,不瞒您说,若是条件可以,我也愿意带着孩子多待几日,在城内好好玩耍一番;只是如今囊中羞涩,耽误不起。”
殷小姐身边的嬷嬷听了,心中一急,她如今已把英莲当成自家的孩子,哪里舍得她去吃苦,“那这样艰难,你们日后该如何打算?”
封氏把自己和丈夫的计划一一道出,有些忐忑地看着殷小姐。她已经知道女儿已经尊殷小姐为师,天地君亲师,英莲日后的前程,殷小姐是有权力插手的。
殷小姐说道:“我这里有个想法,你听听可不可以。你们如今在姑苏城基业已无,回去也没甚意思,不如就留在江州。江州也有书院在找老师,你同样可以做些活计补贴家用,另外就是我的私心了。”她握住冯氏有些粗糙的双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英莲待在江州,我还能多照拂些,让她跟着我读书识字,不说别的,对她日后的婚姻也多有裨益,不是吗?”
封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在等着自己,她就要给殷小姐磕头。
嬷嬷忙止住她,“您快别这样,我们家不兴这个。”
殷小姐道:“你们就放心在城里住下。”
封氏连连点头说好,她立刻打定主意,待会回家就说服甄士隐留在江州。
掌灯时分,甄士隐来寻封氏,说是要带妻女回家。
英莲牵着封氏的手,恋恋不舍地看着殷小姐。
“英莲,你跟着父母回去吧,有事记得来找我。”
“嗯。”
殷小姐跟嬷嬷说:“好生打发她们出去吧,我去找找金童,他指不定窝在哪个角落在哭呢。”
英莲破涕而笑,给殷小姐磕头后跟着母亲出去了。
嬷嬷把他们送上马车,又从小丫鬟肩上拿过一个包袱说道:“这是小姐吩咐我准备的,说是给英莲的,你们回去再看吧。不准推辞,否则小姐会生气的。”
英莲这才把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
到了客栈后,娇杏见主人找回了走失的小姐,抱着英莲哭了一阵,才擦干眼泪,步履轻松地去给他们烧水洗澡。
封氏把殷小姐的建议一五一十地跟甄士隐说了,“我觉得这个主意好,已经应承下来了,夫君你是怎么看的。”
英莲目光炯炯看向父亲。
甄士隐半晌没有说话,他已经受够了在岳丈家寄人篱下的日子,怕来了江州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仰刺史一家鼻息,更不好过。
封氏见他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不免有些生气,“反正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你若是不同意,就自己回去吧。我和娇杏做针线,也能养活英莲。”
这是她和甄士隐成亲以来说得最重的一句话,甄士隐奈何不了,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的。”
英莲窝在母亲怀里,幸福地笑出了声,太好了,父亲、母亲还有师父,都不会离开她了,她现在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对了,英莲,你把刚才的包袱打开一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封氏说道。
英莲听话地把包袱打开,里面装着两套衣衫,一看就是给英莲做的,“前几日府里做冬衣,夫人也让裁缝帮我做了两套。”
封氏摸了摸衣裳,是用上好的料子做的,穿上肯定是暖和的。
另外还有两匹布,看颜色是给甄氏夫妇做衣裳用的。
“唉,咱们现在怎么哪里用得起这么好的衣裳,要不还是当了吧。”
封氏白了他一眼,断然拒绝,“不行,你去书院肯定得有一套体面的衣衫,我做活计,自己穿得鲜亮些,才会有生意。这块布正好给你做一身行头,我的那匹肯定还有剩余,就给娇杏吧。那丫头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
“都听你的。”
包袱里剩下的就是一盒点心、几本新书和一个荷包。
甄士隐拿起那几本书,翻开一看,大喜:“这书正好可以给英莲开蒙。”
封氏把盒子打开,拿出一块点心给英莲吃,“再拿一块,等下你娇杏姐姐来了,给她吃。”
“好的,娘亲。”听娘亲说父亲变卖家产后,其他仆人都走了,只有娇杏姐姐不要月钱也要跟在母亲身边,把她当母亲一般伺候,英莲对她十分感激。
看着乖巧的女儿,封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神佛保佑,孩子终于回来了。
封氏把剩下的那个荷包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二十两银锭子。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甄士隐好奇道。
封氏把银子倒了出来,“二十两银子,省吃俭用够一年的嚼用了。咱们又欠了陈大人家一个天大的情。英莲,你可要记住这份恩情。”
英莲重重地点了点头。陈大人家对她有再生之德,她是万万不敢忘记的。
夫妻俩看着摆在桌上的银锭,半晌没有言语,这实在是雪中送炭。
封氏将自己存的几两银子拿了出来,她本来已经攒了五两银子,在路上花了差不多二两,说:“加上这些,总共是二十三两。先拿出十两出来租房子,剩下的留作家用。夫君,咱们可要好好挣钱,不能让别人家帮着养女儿。”
甄士隐一听这话,瞬间就被刺激到了,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当然不会!我决定了,除开教书,我有时间就去抄书赚钱。”
抄书赚钱这个法子,还是贾雨村跟他说的,贾雨村就是靠着抄书去赚束脩,他当时听了心生怜悯,赠与五十两银子给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去干这个营生,真是世事难料。也不知道贾雨村如今怎么样了,是否已经中了举人。
自从葫芦庙那场大火后,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第二天,封氏带着英莲和娇杏去了城东,租下了一座三室小院,租期一年。
房东人好,得知封氏为了寻找女儿颠沛流离来到江州,心生怜悯,又见英莲实在生的可爱,所以只收了她们八两银子。
封氏千谢万谢将房东送走。这里家具都是齐全的,她们只要买些米粮和调料,就可以生火做饭。
她跟甄士隐在主屋住下,娇杏和英莲在东边住,西边的房子就做成书房。
院子两边用篱笆围了两个小圃,封氏打算种些小菜,这样就不用去买,能省下一笔钱。
院子中间是一口井,她让娇杏和英莲先把家具和锅碗瓢盆清洗干净,自己则上街去买被褥和其他生活用品。
如今正值隆冬,天气寒冷,封氏咬牙买下了两套被褥,这样晚上睡觉才会暖和。
又给娇杏买了一件棉袄,她注意到她穿的旧袄不合身,袖子短了一截,手腕被风吹得通红。
她和甄士隐就不买了,等赚了钱再说。
封氏在大街上遛了一圈,最后带着大包小包回家去了。
甄士隐那边进展也是顺利的。
他今日去了东山学院毛遂自荐,山长见他学问扎实,又是神仙一流人品,痛快地留下了他。
“每月束脩是二两银子,一日三餐由书院负责,每逢过节会给先生们置办一身衣服和鞋袜。”山长把书院的待遇和他说了,这已经超出他的预想了,十分让他满意。
甄士隐离开书院时,脚步是轻快的,他感觉压在身上的那副重担轻了不少。
既然决定在书院教书,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去参加科考吧。如果幸运的话,挣个一官半职,能够护佑家人无虞。
历经一番劫难后,原本不以功名为念的甄士隐,也开始考虑仕途经济了。
自此,甄家就在江州安家了。
殷小姐时不时会把英莲接入刺史府内教导,英莲逐渐抛却过往的阴霾,人也越发开朗。
再说贾府这边,因为贾敬狠狠地把贾珍教训了一顿,贾珍深觉丢了面子,故而这些天窝在屋里,老实得很。
贾代儒也不敢像之前那般收受学生的孝敬。
由于贾珍暂时不来上学,学堂清净不少,不像之前那般乌烟瘴气。有些真心想读书的学生,心里还暗中期待,要是贾珍不来上学就好了。
林海在这期间又来宁府拜访过一次,贾敬听到他说起孙悟空的事情,连忙邀请:“不瞒你说,我对佛道颇有兴趣,想请这位孙道长上门做客,还望如海引荐。”
林海说:“孙道长有本事在身,性格超逸,不慕权贵,我只能把你的话带到,至于他愿不愿意来,全看他个人意见。”
“这是自然。”
回去之后,林海把贾府的邀请告诉了孙悟空。
孙悟空掐指一算,摆了摆手,“不去,我与他们家的缘分还没有到。”说完,他露出笑容,“倒是如海你,红鸾星动,怕是好事将近,想必不久便能迎娶娇妻。”
林海听了面色薄红,低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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