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没说晚上就能好,但她听闻这位掌教的实力很强。
师父的实力也很强,不算赶路,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就能将大魔收服。
但是三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祁尧还没处理好。
元清徐确实没经验。
雨越下越大,落在身前成了水帘。
雨落在路上溅起泥泞的花。
行在山路上的碧衣仙子衣袂纷飞,纤尘不染。
小镇在大雨中沉眠。
在噩梦中沉沦。
魔是魇魔,喜欢将人拖入噩梦中,吸食恐惧与精气。这类善于玩弄人心的魔往往最是难缠,难怪祁尧久久不归。
魔气找到了这个唯一的清醒者。
元清徐皱了皱眉——她不想晕倒在大街上,于是寻了处酒肆,她似乎有些困倦,护体也因此出了点破绽,魔气也顺利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入了梦。
“缈缈,等师兄回来好吗?”
元清徐抬眸,眼前人着一袭天青色修竹长衫,正将一束新鲜的花插在桌边花瓶上,回头看她的眼中藏了一池要溢出来的春水。
她夺了花,丢在地上,然后冷眼瞧他。
“缈缈……没有骗你。”他怔愣一下,旋即便笑了,眼中似有绿波荡漾,柔柔的,洗涤怨气。
那时元清徐便是沉溺在这春水中,没注意到春水下的乍暖还寒,信了他的话。
如今她知道了结局,自然不会再信。
娉婷少女露出天真残忍的笑,眼眸中是暗夜的般的深色,她捉住他去捡花的手,然后在青年讶然的目光中,将银铐缠绕在他的手上:“你休想。”
“这……好吧。”青年无奈,垂眸浅笑。
元清徐却有些不耐烦了,她忽而一拉铐子,贴近他,手中闪过冰冷的光。
“呃……”冰棱刺穿胸膛的一瞬间,青年化为齑粉。
梦醒时分,雨已经停了,天际静静挂着一轮残月,晚风微凉,虫鸣阵阵。
元清徐将魇魔丢进镇魔樽中,收进了乾坤袋里。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对面的客栈。窗棂被雨洗成了深色,隐藏在夜色中。
夜色已经很深了,小镇从无尽的噩梦中惊醒,各家各户陆陆续续亮起了灯光。
微弱的,温暖的,明亮的。
远处几声狗吠,与虫声合奏,夜变得喧闹又宁静。
“小元!”元清徐回头,见祁尧正急忙跑来。
他应当在噩梦中挣扎了许久,脸色煞白:“你没事吧?”
元清徐摇头:“魇魔已经除了。”
祁尧刹住脚,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元清徐已经站起身,晃了晃自己的乾坤袋,朝对面那家客栈走去。
“哎!好好好。小元你慢点……”
*
少年在元清徐的目光探过来前已经关了窗。
他颓然蹲下,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攥紧胸口前的衣襟,呼吸急促,久久都未能从穿心的痛楚中缓过来。
桌边的另一人显然很不耐烦,抓着他被冷汗打湿的额发,强迫他抬头。
后颈狠狠撞在桌沿上,痛苦逼出了眼泪,逼红了眼尾。
“江既白虽待她百般宠溺,但心中定也有道义要坚守,不会事事都由着她,被看破也是正常。不过,”少年艰难咽下一口血沫,“比起拙劣地模仿,似是而非,才能更快地得到她的信任。”
身上的桎梏被松开,少年跌倒在地,灰尘攀附在他的衣服上。
他喘着粗气,看向紧闭的窗子,痛极中竟然还笑了下:“她要进来了,您不需要回避下吗?”
于是元清徐踏入客栈的那一刻,房间里便只剩下少年一个人了。
他似乎是恢复了些力气,重新开了窗。
清风徐来,他闭上眼,听晚风低吟。
*
第二日清晨又下起了大雨。
噼里啪啦的雨声将刚刚睡下的元清徐吵醒,惹得她十分不快。
雨声中还夹杂了别的声音。
阮轻絮不在,祁尧又不好进她房间,因此昨夜开着的窗子今日也未曾关上。
元清徐顺着窗子看下去,看到了几把漆黑大伞。
大伞挡住了伞下的恶行,唯有有混着红的泥水流出呼求着什么。
元清徐关了窗。
不一会儿,她又听到几声厉喝。
是祁尧。
懒得多管闲事的元掌教叹了口气,从窗子飞出,落在祁尧身前,挡住了老好人伸出的手。
“这……”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浑身血污的少年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最终还是匍匐倒地,青白的脸一半浸在泥水里,另一半被凌乱的发丝遮挡住。
他经脉寸断,喘一口气,呛一口水。
元清徐挡住祁尧,冷眼瞧他挣扎。
少年撑身,摔倒,撑身,摔倒……不知摔了多少次,他终于跪坐了起来,也得以抬头看看面前这双雪白鞋面的主人。
鞋面上绣着青竹,不染泥泞。
大雨滂沱间,只此青绿。
是萧瑟秋雨里的生机。
元清徐蹲下身,拂开他黏连在脸上的发。
少年似乎明白眼前这位漂亮的仙子并没有与外表相符的慈悲心肠,垂了睫。
“睁开。”元清徐毫无感情命令道。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并没有如她所愿:“奴卑贱,不敢玷污仙子。”
元清徐闻言神色一凛,拽开他的衣领,果然在锁骨处看到枚鲜红的奴印。
她不高兴地松开他。
少年没了支撑,颓然跌倒在地。
“名字。”
“……”惊讶于眼前仙子的执着,少年忍不住抬头,一双眸子被雨水洗过,水盈盈的,像澄澈的春水,“枕舟。”
“孩子,你从哪来?”祁尧到底还是不忍,走上前问道。
“……”少年像是被这问话烫了一下,浑身不断发颤,牙齿也在不断发颤。
“主人为谁?”见他不答,元清徐更为冷冽地发问。
“不知。我……奴……”少年似是认识到了自己回答的不妥,有些语无伦次,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元清徐眉头皱地更紧。
这少年来路不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又太巧,很难不让她怀疑别有用心。
但是……她刚去过北雀岭,昨日魇魔的梦也到底对她产生了影响。
尤其是再见到这双眼睛。
她取出祁尧给她的油纸伞,递给了枕舟:“要你了,跟着。”
少年紧紧握住那把伞,雨幕中,九霄低垂,仙子遗世而独立,用一把伞带给了他真实。
元旦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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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晴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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