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昙的脸色变了数变,在那瞬间,她甚至起了杀心。
若魏云是那般愚忠之人......
“夫人忘了一件事。”魏云挪开视线,不再让慕怀昙窥视他眼中思绪。
“夫人对付冯越,是想救君山;而山霭对付冯越......”魏云摇摇头,“没有理由。”
“为什么?”慕怀昙皱起眉。
既然魏云说话如此敞亮,那她也懒得再打什么哑谜。她直接问:“你当初不惜代价地来冯越麾下做事,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接管兵权吗?”
“待冯越一死,以你在军中的威信,集结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并不是难事。”
“如今冯越已经对你生起打压之心,往后只会愈演愈烈。”慕怀昙言之凿凿:“我敢说,只要冯越还活着,你往后的日子只会越难过。”
慕怀昙再也坐不住,她时间不多,可魏云的态度却令她捉摸不透。
这次来找魏云,她做了两手准备。若魏云不肯与她同谋,那么就要用袖中的散魂香,令他将今晚的一切尽数忘记了。
如慕怀昙预料的那样,尽管她说了那样多,可对面那人依然摇头,不为所动。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慕怀昙轻声问。她缓缓靠近魏云,左手不着痕迹地掩入袖中。
她耐心等待魏云的回答。
魏云却自嘲般地笑了笑,“或许是山霭想要的东西太过荒谬,夫人猜不到也是应当。”
慕怀昙眨眨眼睛,面上显出一丝疑惑。她的确猜不到。
慕怀昙忽然觉得,她对魏云的了解,或许还不如魏云了解她多。
“若真按夫人说的那样,山霭暗害主上,夺得兵权,那么天下人都会争相效仿。将军处心积虑地谋害主上,主上又日夜担忧下属叛乱......”
慕怀昙想说那又如何,谁有能力谁得王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她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更何况,杀了一个冯越,便势必会有无数野心勃勃之辈,来争夺冯越如今的位置。”
“届时天下局势大变,各方霸主如流水般更替,英雄、枭雄层出不穷。再想了解他们各自的优势与弱点,太难。”
魏云说出的话令慕怀昙莫名感到后背发凉,“山霭用了十年,才勉强维持如今的‘平衡’,若为了那点兵权就将其打破......”
“不划算。”
这三个字却不是出自魏云之口,魏云从不会把话说得那样死。只是慕怀昙早已明白魏云的态度。
慕怀昙也明白,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魏云站在自己这边了。
但慕怀昙心里还有疑惑。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才会如此在意天下局势的平衡?”她直接坐到魏云身边,好奇地盯着他仔细瞧。
既然注定是要用散魂香抹去魏云记忆,那慕怀昙如今也懒得再装。
“我可不信你只是个来投奔冯越的无名小卒。”
魏云往床边靠了靠,不太明显地拉远了与慕怀昙的距离。他撇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人,连谎话都不会编。或许是懒得编。
慕怀昙本想借机凑近魏云,好给他下散魂香。可那人防备心重,要想当着他的面下到茶水里,恐怕有些难。
得想个法子转移他的注意。
慕怀昙朝魏云走去,在即将走到那人身边时,她忽然脚下不稳,朝魏云身上扑倒。
她本想顺势撑在魏云肩上,可没想魏云朝后躲了一躲,就这样,慕怀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搭上那双长腿。
透着布料,能明显感觉到有股温热,正通过敏感的手心传上来。许是慕怀昙的脸也被这热度波及,染上了淡淡胭脂色。
她轻咳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却先感受到掌下大腿肌肉的收缩,那人在动。
慕怀昙惊得收回手,又忘记自己没站稳,失了双手支撑,脸朝魏云胸口撞去。或许有些事,发生过一次,便很容易重新上演。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扎进魏云怀里了。
魏云的衣服,很少有绫罗绸缎之类,大多是布衣。按理说,他不会缺钱,或许是他生性不爱奢靡享乐。
可就是这袭布衣,把慕怀昙的脸颊磨得生疼,偏那布料表面又是凉丝丝的,还附着股很温和的气味。
那股独属于魏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慕怀昙的头整个包裹进去,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原来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汗津津,臭烘烘。
也是,魏云他那么爱干净,有时候真不像舞刀弄枪的将军,反倒像是钟鸣鼎食之家养出的矜贵少爷......
对了,下药!
好不容易想起正事,慕怀昙忙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抬起头。她心里想着,只要魏云不看茶碗,她下手定能成功。
可魏云正看着慕怀昙。
今夜的烛火是暖色调,映在魏云脸上明灭闪烁,睫毛拖曳出纤长影子,显得这个一惯冷硬的人,都柔和起来。
唯一锋锐的是他那双眼,微微低垂,从上审视着慕怀昙,探究她不寻常举动背后的含义,始终那么清醒。
慕怀昙嘴唇张了又闭,早在腹中打好草稿的谎言,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你......”
鬼使神差地,慕怀昙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甘心吗?”
“永远做个冯越手下的小将。”
她仔细盯着那双眼,不想漏掉任何一丝讯息。
可她等得双腿麻木,也等不来答案。由于心思全然放在那一处,慕怀昙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往地上溜。
就在膝盖将要触上冰冷地面时,她的腰被人拖住。宽厚手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慕怀昙忽然察觉,自己今天穿的还是舞女服饰。
舞女的衣裳,总是那么清凉、单薄,以及......贴身。
下药,马上下药!
慕怀昙“蹭”一下站起来,手伸向魏云下巴,想把他的脸掰过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给他下药。
但下一秒,她眼前一黑,什么东西将她兜头罩住。
“夫人,夜深露重,注意身体。”
魏云的嗓音隔着层布料,听起来有些闷。
慕怀昙双手并用,将头上的毛毯扯下来,正要一把扔掉,想了想,还是披在肩上。
她抬头瞪了眼魏云,却发现那人正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水液沾湿了他的唇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莹润。
看得出来,魏云心情不错,否则嘴角的弧度不会看起来这样柔和。
慕怀昙的心情却很不好。她正想着其它的下毒方法,帐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慕怀昙一时慌了神,她这副模样和魏云同处一帐,要是被人看见,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四处寻找藏身之处,竟没有发现那本该同样慌乱的魏云,正坐着岿然不动,还眼含笑意地盯着她看,却不出声阻止外面的人进来。
“山霭兄,你在吗?”
“嗯。”
终于得到回复,高长柳这才敢掀开帐帘。不久前,他得知魏云从一群兵痞手上抢了个舞女走,那些人还一脸真切地跟他描述舞女有多么美,才能勾走将军的心。
结果一问,舞女带着面纱。
旁人都说那魏云终于开窍,他却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他高长柳是什么人?天底下的秘密,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山霭兄,别来无恙啊。”高长柳眯着眼,笑得像狐狸。分明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他偏要多问一句:“不知今晚,能否容为弟坐上一坐?”
魏云懒得搭理,那边高长柳已经轻车熟路地找了舒服位置坐上。
“山霭兄,为弟怎么觉得,今日这帐子里没有平日冷清了?”高长柳才不讲什么道德规矩,他一双眼在帐中乱瞟,丝毫没有来别人家做客的自觉。
魏云始终侧身坐在书桌前,他腿上搭了条毛毯,似在处理军务之余,又觉双腿寒凉。
“秉烟既是年长者,也不要妄自称弟才是。”魏云淡淡道,并不理会高长柳那些促狭言语。
“人活在这个世上,可以有很多身份,不要那么死板嘛。”高长柳笑起来,“我就不信,你能毫无伪装地度过一生。”
说起来,高长柳年纪比魏云稍长,却还不如年纪小的魏云稳重。就连他自己给自己取的表字,也总透着股柔劲,像个姑娘家。
不过就算被别人嘲笑过很多次,他也没有要改名字的意思。不仅不改,还但凡遇到个生人,他就要拉着那人好好自我介绍一番——
“是秉烛夜谈的秉,浩瀚如烟的烟,记住了?”
旁人都会点头说记住,然后吐槽:还是像个女人。
高长柳总是笑而不语。
“有事?”魏云面无表情地盯着高长柳,像是无事的话,就要把他扫地出门。
高长柳先是摇头,但见情况不对,他又很快改成点头。
“有点事,比如......”他指着魏云的腿问:“那里是什么?”
慕怀昙努力蜷缩起身体,想藏得更严实些。虽然看不见外面,但她总觉得始终有一道视线,围着自己打转。
耳边忽然响起脚步声,还一步步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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