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先祖曾救过石央一族,故当时的石央族长破例,将族中圣蛊赠予云家人,此蛊居于血液中,可随血缘延续,能让人百毒不侵。
后来云家人卫守边疆,外疆奇毒不胜枚举,却无一能损其一毫。百余年间,云家将士令外疆各部落皆闻风丧胆,莫不敢犯我朝边境。
如此相安无事数十年,先帝却忌惮云家手握重兵,听信朝中内贼谗言,下令让最后一位云家将士于边境自戕。
那是一名女将,正值风华正茂之年,战功累累,却至今背负谋逆的罪名,无法洗脱......
黎珂拉着慕怀昙讲了这些,再抬头时,天边竟已泛起鱼肚白。她打了个哈欠,又补了句:“夫人就放一万个心,圣蛊在石央族也早就失传,世上再没有能解散魂香的人。”
慕怀昙终于安心些,可没过多久,一封匆匆而来的信再次将她的思绪扰乱。
她二姐在信中写,文会宴早已准备就绪,但秦家主迟迟不入城,他分明早已抵达邻城,线人却见其马车始终停在客栈外,不曾移动半步。
其余世家家主见状,也持观望态度,不肯踏入君山城。
慕怀昙撕掉信纸。她没想到事到临头了,那老头子还跟她们耍这种心机。
就在慕怀昙思索要不要再加一枚筹码,逼秦家家主现身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号角声。
灰幡立起来,像乌云低垂,徘徊不散。
与激昂鼓点不同的是,慕怀昙糟糕到极点的心情。如果她猜得没错,只有临战前才会请巫祝告神灵。
分明不久前她打探出的消息,还是冯越暂时没有出兵准备。慕怀昙不禁怀疑,冯越是不是也得到了秦家家主在邻城的消息,这才要急着攻城。
对了!信上说在客栈外看见了秦家主的马车。或许,他是故意将马车停在这般显眼处,让大家都看见......
-
“小姐,打探到了!他们说明日就出兵。”
“明日?”慕怀昙猛地站起来,扒开帐帘瞧了眼外面天气。此时已近傍晚。
“这么仓促,甚至不给将士们充裕的准备时间。冯越是认定了此次攻城易如反掌吗?”慕怀昙不禁咬牙。
茵陈也急得额上生汗,“不知二小姐那边,准备如何应对......”茵陈实在想象不到仅凭君山的力量,要如何抵御冯越的这数万大军。
慕怀昙近乎将下唇咬出齿痕。变故来得太快,她本想再筹谋一段时间,待万事俱备,再去试探魏云的态度。
可如今这情况,看来是等不了了。
“茵陈,可否帮我......”
慕怀昙话没说完,茵陈就急着喊:“我做!”
她目光坚定非常,仿佛要上刀山下火海的事都会去做。
慕怀昙轻笑着揉了揉她发顶,心中焦灼顿时减轻不少。虽然敌人无比强大,但幸运的是,身边伙伴也同样无比可靠。
慕怀昙要让茵陈伪装成她的模样,留在军中,骗过冯越。茵陈表示这一点儿也不难,她常年近身服侍慕皎皎,若是伪装起来,恐怕比慕怀昙都更要像慕皎皎。
-
要去找魏云,就势必不能以夫人身份大摇大摆地去。若是装扮成男人,其体格之差,旁人一眼便能分辨。
唯有一类女人在军中行走是旁人看来习以为常的事,那便是舞女。慕怀昙记得她当初见到那群女人时,她们还在为引诱魏云的任务而发愁。
茵陈用妆容改变了慕怀昙的眉眼,再蒙上面纱,穿上舞女服侍,这下就连慕怀昙都险些认不出是自己。
虽然舞女那勾勒玲珑曲线的衣着,在慕怀昙看来并没有什么。但茵陈始终觉得不妥,她拉着慕怀昙的手,始终不想让她出门。
“好啦。”慕怀昙指着自己的脸对她说:“你看看这张脸,哪里像慕皎皎?”
慕怀昙严肃道:“我现在是慕手手。”说罢,她还拧着腰,留给茵陈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
说实话,慕怀昙走出来后就有点后悔。
对面又有一个男人吹着口哨走近,而身旁,已经围绕了数人。她被淹在男人堆里,寸步难行。
“美人,今晚有空到我帐中坐坐?”一只粗壮手臂即将搭上慕怀昙的腰,被她不动声色躲开。
很快,那只手被人重重拍下,“你滚蛋!老子是先来的!”
“放屁!军营里谁跟你讲先来后到?守规矩的小白脸,不如去跟那几个舞文弄墨的小鸡仔混去!”
围在慕怀昙身边的那几个男人越吵越凶,眼见着就要打起来。慕怀昙忙往旁边躲了几步。
她心里叹气,这次的确是她的疏忽。单知道伪装成舞女去找魏云可以不惹人瞩目,而忘了这群难伺候的主。
眼瞅着战斗一触即发,慕怀昙想,她是不是可以溜了?
“你站住!”
慕怀昙逃跑的动作僵住。
“我们商量好了。”
从男人堆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这下她想走也走不了。
“既然僧多粥少,不如把你那几个姐妹叫来......”
从旁边插进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或者你愿意的话,咱们今晚一起坐坐?就怕你太累,嘿嘿......”
“非得今天吗?”慕怀昙学着其他舞女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今天老娘没心情。”
“哎——别走呀。”男人们一同将要离开的慕怀昙围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标志的美人,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见慕怀昙不想配合,有人急了,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好烦。慕怀昙想。她原本真是要低调行事,可看着那些逐渐靠近的手,如今她脑子里只在盘算着是要清蒸,还是红烧。
两寸......一寸......
慕怀昙静静等待它们的靠近。
嗯?
慕怀昙微微瞪大眼睛,她明明看见那些手都快要碰上自己了,怎么在瞬息间,像按了倒退键般缩了回去?
那些男人似乎比她还要惊愕,一个个缩着脖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仔细看,腿还在发抖。
慕怀昙这才发现地上出现了个高大影子,从背后把她完全笼罩其中。有很轻很轻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
“走。”
对面的男人们听到这个字,反应格外激烈。他们忙不迭跑走,不知是谁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孤零零一只鞋躺在空地上。
慕怀昙却觉得这个字是对她说。那个人总是这样寡言少语,连“跟我走”这三个字都懒得说全。不知道的指定以为他在赶人。
慕怀昙摸了摸面纱,确认还在后才转身。
魏云在前面引路,她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走。分明慕怀昙此行就是来找魏云,可这时的诡异气氛,竟让她不敢摘下面纱,亮出真实身份。
虽然......慕怀昙忍不住抬头瞟了一眼。大概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不然也不会让她跟他走。
慕怀昙还是想不通,都伪装成这样了,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夫人,这样做太危险。”
掩下帐帘后,魏云郑重其事道。
该死。慕怀昙痛苦地闭上眼。来之前她本来还畅想过与魏云见面的情景。
那一定是摘下面纱,让他大吃一惊后,抛出筹码,以“优势在我”的姿态掌握谈判的主动权。可现在......全完了。
魏云在帐子另一边坐下,虽是同处一帐,但他与慕怀昙之间,仿佛隔了个楚河汉界。
“夫人,下次若有事找我,唤侍女传信便是。”
慕怀昙闻言一愣,她没想到魏云这样好说话。
“军中事务虽繁忙,但每日总有休息时间。夫人不必担心会久候。”
慕怀昙努力压住心中讶异,她没听错吧?这和她想的不近人情的冷面阎王似乎不太像。
许是太过惊讶,慕怀昙竟然脑子一抽,问了一句:“那你现在还忙于军务吗?”
“......”
呸!什么蠢问题。慕怀昙暗自啐了自己一口。如今冯越提拔高长柳,将大部分军务转交给他负责,魏云几乎可以说是被架空。
她问出这个问题,仿佛在故意内涵魏云,戳他的痛处。
“我是说......”慕怀昙大脑急速运转,眼里都添了抹急色。
她张着嘴许久蹦不出一个字。好在魏云不欲为难,主动道:“夫人此番来,所为何事?”
慕怀昙对答如流:“不为什么,来坐坐。”
见魏云脸上显出疑惑,慕怀昙状似惆怅道:“你知道的,主上从不许我与旁人来往过密。”
魏云点头,却不语。
“我在这军营里,能说上话的人不多。因为一旦在旁人面前说错话,他们定会禀报主上。”
“所以,才想来找将军聊几句。”说到这儿,慕怀昙不再垂着头,她盯着魏云眼睛,缓缓道,“哪怕会冒很大的风险......”
说是来闲聊,可看慕怀昙那语态,明眼人便知不会只是闲聊。
不知魏云是不是明眼人,他被慕怀昙这样紧盯着,神情也没有丝毫改变,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直到那双幽深眼眸里渐渐浮现出笑意,慕怀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仿佛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与魏云四目相对。
没有隔着喧嚣凡尘,没有隔着蒸腾水雾,也没有尊卑之别......
魏云竟然笑了,那笑容好看到慕怀昙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慕怀昙愣愣地问。
“夫人是觉得,山霭会保守秘密。无论今日说了什么,冯越都不会知道,对吗?”
慕怀昙注意到,魏云用的是“冯越”,而不是“主上”。
难道说,这就成了?慕怀昙眼睛一亮,但她甚至还没雀跃起来,就见对面那人微微摇头。
“恐怕,山霭当不了一个好的听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