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雪地里回来后,月澜意便正式开始了他在古代上学的日程,除了有时江淮宴对他独自的教导,每天他还要在卯时去重华宫。
今天他刚下课,收拾东西一个人走在小道上,他向来不喜与人接触,就一个人走进了僻静的小道,走着走着,前面就传来几声叫骂声。
“你这小畜生,还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月澜意从拐角处走过去便看到了几个太监殴打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头发乱糟糟的,还有杂草,身着一身破布,怀里护着一个馒头,变挨打便往嘴里塞,这样子,不像是宫里的人,倒像是路边的乞丐。
月澜意径直走过去,那几个太监看有人来,便停下手去看他,从他的着装与发色眸色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忙跪下行礼,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奴才见过三皇子,三皇子今日怎得往此处来啦,此处僻静,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了您多不好。”
月澜意看着这群人,无心管这些闲事,宫里捧高踩低的事多了去了,他每个都救一遍,那他干脆直接在宫门前摆个摊专门救人算了,而且就算他帮了他这一次,他自己没能力,后来也只会被欺负,甚至可能因为他的帮助被欺负的更惨。
“本宫走哪条道,似乎并不用你来指手画脚,既知道这些道理,还出现在本宫面前,还不全都滚下去。”
“是是是,奴才们这就告退。”那几个太监连忙退了下去,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月澜意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生的锐力,看人时自带锋芒,像一把未出鞘的剑,月澜意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话。
“既然是狼,就不要试图把自己装成狗。”
——
隔天,月澜意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一出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江淮宴,江淮宴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月澜意走过去。
“老师今日倒是闲暇,竟有空来看本宫了。”
言下之意,你好闲啊,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
江淮宴无奈一笑:“殿下在这,臣便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也定当过来。”
月澜意撇了撇嘴:“行了,老师既来了,便一块回宫吧。”随后便往昨日那条小道走去,这次倒是没遇见昨日那种事了,只是走在路上,突然一个人撞上来,月澜意一下身形不稳,手中的书掉了下去,他自己也是靠江淮宴扶了一吧才没摔倒。
他推了推江淮宴的手,站稳后低头看撞他的人,好巧不巧,竟是昨天那个孩子,说是孩子,但实际上他的身形比如今只有六岁的月澜意还高一个头,甚至刚刚月澜意差点摔倒他却还能稳住身形。
“又是你。”
月澜意刚准备低头去捡书,便发现已经江淮宴已经全部将书籍捡起来了。
他这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面前的人身上,月澜意看着面前的人,今日他身上整洁多了,也不像之前那样灰头土脸的,仿佛是特意收拾过才过来,他面无表情,冷声问道。
“你撞了本宫,不该道个歉吗?”
随后他便看到面前的人瞬间哭了出来,还一直哽咽,眼睛里全是还怕,和昨日那眼神相去甚远,甚至让月澜意澜意怀疑他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没应付过这种场面,一下子有些无措,只得稳住表情放狠话找机会快走。
“你既喜欢哭,那便换个位置在那边哭,别挡了本宫的路。”
他自以为气势很强,殊不知他如今一副雪团子的样子,奶声奶气的放狠话,和对着别人撒娇没两样。
于是他就看到了那孩子抽泣着对他说:“对不起,是奴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殿下昨日帮了奴,殿下的恩德奴无以为报,今日见到殿下。
一时太过激动,想与殿下当面致谢,刹不住车,所以冲撞了殿下,是奴的错,只是没想到殿下与江大人在一起,是奴打扰了。”
月澜意看着这一幕,也不想再计较,便想说“罢了”,可他刚挥起的手却被江淮宴拉住了,于是他就听见江淮宴毫不留情的说了句。
“你确实是打扰。”
月澜意在旁边,没看懂这个发展,他不明白江淮宴怎么一下子这么咄咄逼人。
江淮宴看着月澜意的表情,一下子气笑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殿下很喜欢喝茶吗?”
月澜意听不懂江淮宴在说什么,但仔细想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便面无表情的回怼。
“老师请注意措辞。”
江淮宴直接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殿下应该挺喜欢喝茶啊,这茶喝的挺好的,唇齿留香。”
他们之间的氛围剑跋扈张,但不知道为何,有种让人插不进去的感觉,月澜意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面前的人,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只得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那小孩畏畏缩缩的回着。
“回殿下,奴名唤荆灼,今年九岁了。”
月澜意点点头,从身上拿了个镯子出来,那镯子由黄金制成,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纹,还镌刻着月澜意的名字。
“昨日本宫并未做什么,你若是自己争气,那些奴才也奈何不了你,没必要谢本宫,而今日之事,你既以道歉,本宫也不会计较,本宫看你年纪尚小,这镯子便赠予你,往后在宫中打点,找个好差事,也算是了了我们的这份缘。”
月澜意在江淮宴压迫的视线下将镯子递给荆灼,在对方接下后便趋步离开,也不管留在这里的两人,而江淮宴在深深的看了荆灼一眼后,便去追月澜意了。
月澜意走的再怎么快,他也仍然只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江淮宴几步便追上了他。
月澜意自顾自的走着,也没有理睬江淮宴,直到江淮宴伸手拉住他,他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一个亭子里。
月澜意先发制人。
“老师不准备向本宫解释一下吗?”
江淮宴做出一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殿下的心思,臣怎么会明白。”
月澜意眯了眯眼,江淮宴对他的态度太熟稔了,不像是对一个刚认识一段时间的新弟子,并且,他有点过于了解他了,他的一些小习惯,他的态度,他的情绪,他太了解了,他甚至从来不掩饰他对他的了解。
月澜意平日懒得去管这些事,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如果不是他回想了几遍,确实没见过江淮宴,而知道的人基本上都埋葬在末世里,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人,也来到这个世界了。
不过江淮宴的言行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可是怎么会呢,那个人明明以及埋葬在那片海里,纵使他离开了深海,百年过去,他又怎么可能活着。
月澜意仔细观察着江淮宴的每一个表情,江淮宴也就站在那任由他看,月澜意知道即使自己问了江淮宴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便也不打算浪费时间。
“没什么,只是本宫突然心血来潮罢了,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怕将病气过予老师,今日便罢了吧,本宫先行一步。”
说完,也不等江淮宴的回答,径直离开了。
——夜晚,月澜意看着窗外的月光入睡。
他来到了一片草地上,或许也不能称之草地,周围早已被化学物质污染,小草枯黄,就连树木也变的扭曲可怖,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无妄海的边围,也是研究基地所在的地方,这天发生的事情像印章一样,深深的镌刻在他的脑海里,却又像蒙了一层雾,怎么看都看不清。
身边的人拉着他向海边跑去,对方的温度通过手心传到他身上,是他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可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或许是他活的太久了,记忆里的一些事物早已忘却,而他和他之间,好像也一直是这样,像站在线的两端,永远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永远也触及不到那片真相,就连对方的名字,甚至也不得而知。
此时豁然开朗,微风拂面,海和天连成一片,让人看不清楚边界,终于来到了曾经的位置,这些事他像是做了一次又一次,面对远处而来的追兵,他甚至不用回头看,就可以挥手控制浪潮将人掀翻。
他们面对着,他向他诉说着,可他们之间,连声音都模糊,月澜意站在那里,在对方向他诉说着欣喜时,他抬起头看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对方,仿佛他的全世界就在他的面前。
那双银紫色的眼睛,在对方出神的那一刻深入到他的意识里,迷惑了他的心智,随后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脏,随后又将匕首拔出,匕首上的血液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出来。
那一刻,周围的色彩全都褪去,世界只剩一片黑白,唯有天上那一轮阳光依旧刺眼,彼时,他们站在生死的两端。
月澜意站起身来,他像是在看着面前的人,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选方。
“你当初想要杀我,在你将枪口对准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这一刀,就当是还你当初那一枪,活不活的下来,便看你的造化。
如今,我们便算彻底两清了。”
随后他转过身,脚却像是粘在了地上,走啊,在不走后面就要来人了,可无论他心中如何使劲,都迈不出一步。
罢了,他想,他们之间,怕是永远都算不清了,不如就像这样,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永远的纠缠下去,最好谁也不要放过谁。
他将匕首刺如自己的胸口,他们的血液流如他的身体里,彻底融合在一起,他转动匕首,将鲛珠挖出,一颗海蓝色的珠子出现在他手心,晶莹剔透,没有沾上半点鲜血。
月澜意松手,鲛珠便飘到对方的心脏的伤口上,化作水流融合进去,随后,伤口漫漫愈合,除了胸口那一道疤之外,再没有痕迹能证明他心上曾受过的伤。
月澜意将他抱起,一跃而起,跳入海里,在进入海面的那一刻,他笔直的双腿化作银紫色的鱼尾,阳光下波光粼粼,就连耳朵也变为耳鳍。
在游到看不见沿岸的地方后,他松开手,看着对方随着海水漂流,随后,他向鲛族遗迹游去,而这一去,则是真正的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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