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到地板上。
半梦半醒间，瑞文伸手，往旁边一探，却摸了个空，消失的体温令他眼睛挣扎着开了条缝。
“放这儿就好，谢谢。”
同样留了条缝的房门，传来霍利斯刻意压低的嗓音，他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瑞文窸窸窣窣地从床上挪到地上，身体除了有点酸软，倒是清爽干净。
就是光溜溜地下床，全身没一块好肉，无不彰显“小别胜新婚”的激烈战况。
他不禁骂道：“牲口。”
骂完，赶紧找衣服穿上，与野兽划清界限。
拾起霍利斯叠放在枕头上的衬衣，骨节分明的手指自下而上，露出修长的脖子和深邃的锁骨。
穿戴整齐，正准备出去，衬衣布料划过胸口，磨得他有些难受。
“嘶——”瑞文倒抽了口冷气，手指搭上纽扣，想把上衣脱掉，忽然忆起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霍利斯在和什么人说话，手抬起又放下。
他再度骂道：“牲口。”
忍住不适，瑞文走出卧室。
玄关处，霍利斯独自蹲在地上，没有其他人。
瑞文环视周围，疑惑上前，瞧见瓷砖上摆着的纸盒，好奇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快递员？你买了什么，一大早就送过来了。”
“嗯。”霍利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加快拆盒的手速，拿出里面的东西，立在瑞文面前，让他自己看。
半人高，深灰色，泛出金属的光泽，科技感十足。不过细长的杆上顶了个稍粗的圆筒，像是KTV里的立式麦克风。
“麦克风？好好的买这个做什么，你想唱歌呀。”瑞文就没听过霍利斯唱歌，平时连哼唧两句都没有。
莫名买了个麦克风，他好心劝解道：“最好不要，这里隔音不好，我可不想接到治安管理处罚法的回执单。”
霍利斯就这么蹲着，抬头仰视瑞文，左边断眉一挑，口吻略带惊讶，反问道：“你没看出来？”
应该是日常生活里常见的物品，他不仅见过，很可能还用过。
瑞文狐疑道：“吹风机？”
“答对了，可惜早餐只能吃面，没办法给你奖励。”
霍利斯语气平平，哄鬼一样哄完小孩，倏地一下站起来，单手拎起吹风机的长杆，路过瑞文，在客厅找了个适合的位置放下。
吹风机看起来有些分量，但他拎得轻轻松松。
“如果瑞文议员的聪明劲儿，能花点在生活上就好了。”
霍利斯感叹道：“酱油瓶子倒了，不知道扶，遥控器掉地上了，不知道捡，这些就算了，可千万别再把吹风机拿到卫生间吹了。”
瑞文：“……”
事实胜于雄辩，他懒得反驳，尽管霍利斯住进来前，这套房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酱油瓶子。
“正好，这个你应该懒得搬了，”霍利斯就站在新来的吹风机旁边，“卫生间储物柜也塞不下。”
瑞文并非没有一点安全意识，他至少知道使用电器需要避开水源。
“还不错，”霍利斯插上电，试用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吹头发，你可以彻底解放双手了，挺适合你的。”
“作为交换，”他又去阳台，把柜子里的吹风机拿出来，朝瑞文晃了晃，“这个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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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顿吃了面条，瑞文依旧吃得很香。
饭后，霍利斯主动去刷碗，瑞文回到房间，穿上军绿色战壕风衣，扣上腰带，勒出一截细腰，换鞋准备出门。
起身，霍利斯迎面走来，手里提溜两个衣架，衣架上，挂着他昨天脱下来的银灰色西装。
“你上半身和下半身，是打算分开过吗？”瑞文出门的脚步暂缓，上下扫视霍利斯的打扮。他几度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尽管现在入春了，但是春风料峭，你火力旺，不穿外套，上半身就一件薄卫衣，就算了，可是底下的短裤是怎么回事儿？”
瑞文怒指短裤，显然看不顺眼很久了，一找到机会就想发作。
霍利斯乖乖听训，好好解释：“我腿不冷。”
“你多少尊重一下春天吧。”瑞文语重心长，“你只是现在不冷而已。”
“有什么说法吗？你是不是想给我科普老寒腿。”
瑞文并不想，因为文化差异，很难解释清楚，他只是小时候听长辈念叨多了，下意识看不惯，也欣赏不来这样的OOTD。
然而，霍利斯竟然知道“老寒腿”，瑞文还没来得及惊讶，又听见他说：“我第一次听说这个病，还是小时候，从一位老人家那里。”
“老人家”直觉受到了冒犯。
这个时候，霍利斯把衣架挂在他手上：“好，我听你的，你等一下，我现在去换。”
瑞文被动化身衣帽架，想叫住霍利斯，却苦于房子太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
他撇了下嘴，等什么等，他们又不顺路。
不到半分钟，霍利斯换了条长裤出来，瑞文眉宇依旧没有松快，他皱着眉，把卫衣上一长一短的帽绳拽平。
“故意的吧，进去前还是齐的。”
霍利斯低头看了眼瑞文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前往停车场的路上，瑞文双手插兜，霍利斯提着衣架，皮鞋和运动鞋在水泥地上踏出不同的声音。
霍利斯边走边聊：“又回去陪姥姥。”
“叫谁姥姥呢。”瑞文嘟囔了一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完全是，这次回去要带孩子。”
听起来确实挺辛苦的，霍利斯满脸诧异：“带孩子？”
“唔……”瑞文语气勉强，“算是……亲戚家的孩子吧。”
说着，他掏出车钥匙，坐进驾驶座，笑容戏谑：“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我猜，你们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
“先走了，回见，议员先生。”他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车身后面，霍利斯一直目送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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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斯比瑞文先一步抵达目的地，他提起衣架，走进一家干洗店。
店门口响起一声“欢迎光临”，男老板条件反射地扬起营业式微笑，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后，他的笑容更真挚了一些：“今天换你来了呀，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
“嗯，”霍利斯把衣服递给老板，“出差，昨天刚回来。”
“对了，你朋友上次送来的衣服，口袋里有张快递单，给你俩打电话，都没人接。我寻思，反正你们每个月都会来，就等下次来的时候，再拿给你们。”
霍利斯一怔，心想应该是他出差那两个星期，瑞文自己过来送洗衣服落下的。
那段时间，他不是天上飞，就是地上跑，可能不小心错过了老板的电话。
“抱歉，”霍利斯略带歉意道，“谢谢你。”
老板摆了摆手：“小事儿。”
叠好衣服，装进袋子，老板顺带拿出快递单，一起递给霍利斯：“我看见签了名，估计签刚收完，顺手就揣兜里了。也不知道你们还要不要，现在我物归原主了。”
霍利斯接过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地址，不是瑞文现在居住的公寓。
他刚和瑞文分开，只知道他每周一有空，就会去看望姥姥，具体位置在哪儿，他没说，霍利斯也没问。
现在看来，大概就是快递单上这个地址了。
买了什么也看不清了，商品的信息让瑞文龙飞凤舞的字迹给盖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给粉丝签名。
霍利斯没放在心上，微微勾起嘴角，随手将单子塞进卫衣兜里。
他朝老板点头示意：“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老板向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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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霍利斯拿到快递单子，看见地址的那一刻，瑞文将车缓缓停进车库。
下了车，他没有立刻进屋，而是走出大门，来到旁边另一栋别墅门口。
他刚一抬手，正要敲门，别墅的门开了，走出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匀称的老太太。
瑞文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先传了过来：“大老远就听见有车路过，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不过走近瞧见他一身倜傥装束，老太太顿时不乐意了，笑脸立马拉下来。
“不是我说你，小故，虽然现在开春了，但你也别仗着自己年轻，穿个薄风衣就出来招摇撞市。”
老太太双手往后一背，越看，心里越闹得慌。
“好看是好看，可好看顶个屁用，上了年纪你就知道了。”
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是不是又没穿保暖内衣，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没穿，你打小就不爱穿。你们这些年轻人哟，一点健康的重要。”
“小故”就是瑞文，来自他的另一个名字——游故。
如今只有这位东方面孔的老太太会这么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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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是个混血，母家是过去打仗，逃难到奥洛联邦的。
眼前这位老太太，名叫李兰，实际上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是他外婆游君玉定居奥洛联邦后认识的朋友。
两位女性原本独自拉扯儿女长大，来到陌生的国度后，相识相伴，一路扶持走到了今天。
瑞文是李兰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和自己家的孩子并无区别。
游君玉生于南方，瑞文称呼她“外婆”，到了李兰，她把游君玉的女儿看作是自己的女儿，凭借母家的关系，就让瑞文称呼她为“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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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说得对，但我也是等天气回暖后，才换的。”被唠叨了，瑞文也笑呵呵地应和李兰。
类似的场景又经历一遍，只是受训的人换成了他，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凭借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他当场把霍利斯卖了：“这几天我还看见有人穿短裤出门。”
李兰横了他一眼：“你跟那些人比什么，等老了得老寒腿，他们就知道厉害了。真是的，好的不学，尽学那些有的没的。”
瑞文也这么想。
他并没有想要效仿的心态，只是幻想，万一以后李兰遇见了霍利斯，老太太会怎么应对她口中的老寒腿预备役呢。
“对了，”李兰出声打破瑞文的幻想，“快进来把你舅舅和表妹领走吧。”
瑞文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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