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安

经过厅堂时,林见白的目光落在自己小臂一个明显的红包上,他停下脚步,用平静的陈述语气开口:“白天蚊虫很多。”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个包作为证据,然后继续以同样平稳的声调说:“但入夜后,完全消失了,包括声音。”

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同伴:“你注意到了么?”

谢妄闻言,脚步略缓,侧过头看他,脸上那惯有的懒散笑容里掺入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哦?你这么一说……”他故意拉长语调,像是在仔细感受,“好像真是诶。晚上清静得反常,对吧?连点嗡嗡声都没有,好像它们集体下班了似的。”

他耸耸肩,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天气,“说不定这里的蚊子也遵守宵禁呢?”

林见白心中了然。谢妄的感知与他自己的观察吻合,这进一步证实了昼夜蚊虫活动的异常并非偶然。这种规律性的消失,指向了某种非自然的干预或环境规则。

“不过——”谢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分析进程。对方的目光落在他小臂那串红点上,语调恢复了惯常的跳跃,“见白你怎么会被咬这么多?我一个都没有!”

他凑近了些,带着点探究的意味,“难道是我的血太难喝?还是说……你特别合它们口味?”他顿了顿,忽然打了个响指,语气变得轻快,“或者说,其实我自带驱蚊效果!?”

……无意义假设。

林见白直接过滤了这些缺乏逻辑支撑的闲聊。他没有回应,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偏移,只是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径直越过身旁这个思维发散的存在,率先推开了小楼的门。

一股带着寒意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人一激灵。

然而,他们刚踏出门槛没两步,几乎像是从黑暗里渗出来一样,两个村民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他们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和毫无笑意的嘴角。

“这么晚了,两位客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其中一个村民开口,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喜怒。

“村子夜里路不好走,容易磕着碰着,还是回去休息吧。”另一个接话,语气同样没有任何波动,像是在背诵条文,“晚上不要乱跑。”

这两个村民出现得太快太突然,仿佛早就守在附近。他们的态度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监视和控制意味,与白天的热情截然不同,僵硬得近乎诡异。

两方沉默对峙了几秒。谢妄露出了一个微笑。

“哎呀,那太可惜了,原本还想两个人一起出去看看月亮,”他扯着林见白的衣袖,“不过你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懂我懂!”

林见白侧头看他:“不去了?”

“不去了。”

“好。”

谢妄从善如流地朝那两个村民挥挥手,随即利落地关上了门。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和那两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但一种被无形之眼紧紧盯着的寒意,却久久不散。

“啧,真没劲。”谢妄夸张地叹了口气,语调懒散地拖长,可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真正的惋惜,反而像猫一样在昏暗光线下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大好夜色,月黑风高,正是干点坏事……啊不,是探寻线索的最佳时机,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呀。”

这人说话的腔调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戏谑,仿佛不是在恐怖副本里,轻浮得格格不入。

听到这话,林见白脚步微顿,视线转向不远处的窗户,语气平静无波:“你想出去?”那姿态,仿佛只要谢妄点头,他下一秒就能翻窗而出。

“不!我不想。”谢妄一把攥住他手腕,力道收紧,像是生怕这人真会悄无声息地溜走。

两人没再说话,一同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虽然二人昨天初次见面就上演了告白现场,但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诸如喜欢、在一起之类的话题,好像那告白只是开了个缓和气氛的玩笑。

林见白倒也是乐见其成。

不过二人明显是因为这件事而被绑定起来了。

快要到房间时。谢妄忽然语调一转,猛地凑近林见白,手指甚至捏住了他的一小片袖口,轻轻拽了拽,脸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又矫揉造作的后怕表情:“哎呀,刚才那两位大哥眼神好凶,太可怕了!这外面黑灯瞎火的,谁知道藏着什么?我一个人睡好害怕的……见白,收留我一晚呗?”

“嗯?”林见白歪头看他,眼神专注,似乎在分析他有没有说谎,“你想跟我睡觉?”

谢妄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以后别跟别人说这么直白的话,而且不是想跟你睡觉,是……”

谢妄顿了一会儿。是盖棉被纯聊天?是睡一个房间?感觉哪个说法最后都能概括为想和他睡觉。

“……是你睡床我睡地板。”谢妄说完。

想想又不是很想睡地板。

他又说:“不行,我不睡地板,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林见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这到底是怕还是不怕?想睡还是不想睡?

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爱纠结的人了,每次都是理解不了就放弃。他认为,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如果他今天想跟谢妄睡觉,他就会直接询问谢妄,如果谢妄拒绝他会果断放弃。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谢妄被林见白盯得有些发毛,他露出一个笑容:“……好了好了,你去睡觉吧,我回去了。”接着声音压低,原本就带着沙哑的声音更显低沉,“晚安,祝你好梦…林见白……”

……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谢妄的影响,林见白晚上真的做了个梦。

梦境并非连贯的画面,而是扭曲、破碎的碎片,如同浸水的胶片,断续而压抑。

触觉最先袭来。

他感觉自己被粗暴地拖拽着,后背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蔓延全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喉咙里像是被灌入了粘稠、发苦的液体。

然后是声音。

耳边是混乱的、被捂住嘴后发出的压抑的呜咽,短促而绝望。

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拖行的摩擦声,持续不断,令人牙酸。远处,似乎有门轴转动发出的、干涩刺耳的“吱呀”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邀请。

最后是模糊的视觉片段。

昏黄的、摇晃的光线下,几条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异常高大且狰狞,他们正协力将一团不断挣扎扭动的阴影塞进一个更深的黑暗入口。

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人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嘴巴张大到极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空洞的嘶气声。视野的边缘,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抓挠着地面,指甲翻起,留下几道模糊的暗红色痕迹,随即被一只穿着粗布鞋的脚无情地踩住、拖开。

“——不……求……”一个极细微、几乎被掐断的哀求声,混合着哽咽,突兀地钻进耳朵,又瞬间被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冷漠的哼笑淹没。

林见白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布满冷汗。

房间里一片死寂,窗外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夜。

那梦魇中的触感、声音、画面残留着惊人的真实感,尤其是喉咙里那虚幻的苦涩感和被拖拽的摩擦痛感,仿佛才刚刚发生。

他剧烈地喘息着,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背,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什么都没有。

但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却如同蛛网般紧紧缠绕住了他。

他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真实的凉意稍稍压下了梦境带来的燥热与心悸。

他打开灯,随后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速写本,抓起了那支自动铅笔。

笔尖在纸面上飞快地滑动,发出急促的沙沙声。他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刚才梦境中一切扭曲的碎片。

他写得很急,仿佛慢一点那些令人不安的细节就会从记忆里溜走。写完最后一笔,他盯着纸上那些凌乱却冰冷的字句,呼吸才稍稍平复。

那些混乱无比的画面是什么意思?村民?绑架?谋财害命?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因压力过大而产生的、毫无意义的普通噩梦。大脑将白天的恐惧、村民的诡异、庙祝的冰冷、以及那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混合加工,编织出了这样一段恐怖的幻象。

但是……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世界。这是一个失败就可能意味着死亡的诡异副本。即使他对死亡并没有恐惧,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自己死得随意。

那个冰冷的声音、无法违背的任务、还有村民们热情面具下的异常,无一不在提醒他这里的超自然与危险。

万一呢?

万一是某种形式的预警?是这片土地残留的记忆碎片?是之前迷路人未能发出的哀嚎,通过某种方式被他捕捉到了?

林见白合上速写本,将它和笔稳稳放在床头柜上,关上灯,重新躺回床上。

那个梦境,无论是真是假,都像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对这座怪异但目前还算平静的村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警惕。

他必须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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