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是堂哥送的。
不止衬衫,家里所有的男士衣物都是岑旭的。
大学毕业后,岑旭担心岑贝独居不安全,提议合租。两人的公司距离比较远,加上岑贝渴望独立生活,便拒绝了岑旭的提议。岑旭只好让她在家里放几件男士衣物,然后定期来家里看她。
这个习惯,一坚持就是好几年。
今天傍晚,防盗门响起类似敲门的声音,哒哒哒响了几声,她从猫眼望出去,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声音出现频率不高,没有规律,一个小时内响了三四次。岑贝警惕心起,担心有人故意为之,本想让岑旭过来,但他去京北出差了,下周才回缙海。
她想到了云敛。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云敛发消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了。
不过,自他出现,奇怪的声音再未响起。
粉色塑料盆放在浴室柜台面上,岑贝搅一搅混着白色泡沫的衬衫,慢吞吞地搓洗,每个动作仿佛开了零点五倍速,快洗完时,速度甚至比不上树懒。
云敛倚着门框站累了,换了个动作,岑贝倒掉泡沫水,接清水前,偏头说道:“我很快就洗完,你在沙发坐会儿。”
她在拖延时间,并且想方设法留住他。
演技很拙劣,一眼就看透了。
跟喜欢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很危险也很麻烦。他要时时刻刻承受她充满爱意的目光,接受她的心意投射,还要装作不知道她的想法。
从小到大,云敛被很多女生喜欢。有默默关注他的,有大胆表白,期望能跟他恋爱的,还有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他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被追捧的感觉。碰到这种情况,向来速战速决,不给别人丝毫希望。
岑贝不同。
他们即将成为合伙人,关系不宜闹掰。
岑贝的视线再度投过来时,云敛站直身体,准备离开:“不用了,我马上回家。”
岑贝赶忙关掉水龙头,出言挽留:“明天去看店铺,等我洗完,我们商量下时间。”
什么时间不能现在商量,非要等她洗完衣服。而且,他都来这么久了,没营养的话题聊了好几句,他说要离开,她才表示要商量正事。
司马昭之心。
云敛正欲出声,防盗门响起一阵声音,两人的视线纷纷望过去。
岑贝手抖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拧开水龙头,继续接清水,状似不经意道:“好像有人在敲门,帮我看看行吗?”说完,她加速了清洗衬衫的动作。
云敛推开防盗门,视线之内没有看到人,楼上倒有轻微的动静,但很快就停了。他疑惑地望向门后,一个小男孩躲在角落,手里拿了把荧光绿塑料宝剑,兴许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小男孩吓坏了,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慌忙跑回家。
云敛啧了声,总有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
折返回到客厅,树懒女士竟然奇迹般地晾好了衣服,放好塑料盆,快步从洗手间出来。
像是生怕他要走,迫不及待想跟他说话。
“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有。”
“我晚点把店铺地址发给你,下午三点,花店门口见。”
说好商量时间,结果连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时间告诉他。云敛一时摸不准岑贝的意思,目光还在打量她,下一秒,就听她说:“有点晚了,你快回家吧。”
回家?
难道在说反话,其实想让他留下来?
欲擒故纵是吧。
如果他现在就走,岂不是显得他很听她的话,她让留就留,她说走就走。
“我不着急回家。”
云敛在岑贝一脸懵的表情中,缓步向前,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小游戏,漫不经心地玩了起来。身体没坐直多久,便习惯性斜倚在沙发靠背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掌心托腮,双目无神地盯着手机屏幕。
岑贝清理完洗手间和客厅的水渍,便看到云敛好似在自己家中那般,闲适的姿态。
看在他刚刚帮自己的份上,她原谅了他的想一出是一处,没有立刻赶他走。而且,第六感告诉她,刚刚的声音制造者可能不止小孩一个人,云敛能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能让她更加安心。
岑贝收拾完卫生,按照往日的习惯,开始巩固今日的学习内容。所有日程安排做完,云敛仍旧靠在沙发上玩小游戏。
岑贝在朋友圈刷到过这种消除类小游戏,适当动脑子加上看广告,很容易通关。云敛却反其道而行之,既不动脑子,也不看广告,机械性地点击螺丝,能过就过,不能过就重开一局。哪怕消除进度已经进展到百分之八十六,他都毫不犹豫地重新开局。
岑贝一度以为他在完成某种奇怪的挑战,观察久了,就发现,他根本不在乎是否通关,他在消磨时间,玩游戏是其次。
整个人包裹在空虚无趣中。
并非暂时状态,而是长久持续。
“要不要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岑贝坐在沙发另一侧,打开王者荣耀,向他安利,“你可以试着玩这种类型的游戏,操作难度稍微高点,但是更加有趣,时间过得更快。”
“没意思。”
安利游戏是假,想邀他一起玩游戏才是真。云敛已经看清岑贝的真正意图。
“现在很多人玩的,怎么会没意思。”岑贝点开游戏文件夹,指了指另一个匹配类游戏,“这个也不错,可以跟好友一起玩,也可以随机匹配。”
岑贝介绍的游戏,都是时下流行的大众游戏,游戏玩家上到中年下到小学生,覆盖面非常广。
“我不是原始人。”
岑贝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外音,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要不要一起玩?”
果然。
真不能待下去了,现在邀请他玩游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强迫他一起玩游戏,甚至可能有更过分的要求。
云敛打了个哈欠,往门口走,换好鞋准备开门,岑贝突然叫住他:“你住哪里?”
“干嘛?”
“花店位置不好找,我明天中午接你吧。”
“我对手机导航有信心。”云敛食指轻点手机屏幕,望着略显失望的岑贝说,“不过,如果花店位置太偏,还有必要看吗?”
“记错了,我想去另一家花店。”岑贝意识到刚才的借口有多蹩脚,立刻改口,“主要想看看花店离你家多远,方不方便你以后去店里。”
“明天到花店,我会告诉你。”
编。
继续编。
看你能编出多离谱的借口。
岑贝绞尽脑汁,云敛严防死守,硬是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岑贝心底那颗怀疑的种子,再度生根发芽。两人相识将近半月,除了云敛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家境富裕,其他信息知之甚少。
之前以为,他纯粹人傻钱多,没地方花,正好遇到她,于是大发善心出钱开花店。现在看来,事情并不简单,极有可能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杀猪盘。
一阵寂静过后,云敛看着沉默不语的岑贝,主动道:“想去我家直说。”
“我想去你家。”岑贝猛地抬眸,认真且真诚地望向他,“可以告诉我地址吗?”
“……”打直球是吧。
云敛原本想一句话把岑贝堵死,让她说不出更过分的要求。没想到,她没有羞赧,反而顺杆往上爬,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就有点棘手了。
云敛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大脑高速运转过后,他眉梢上挑,唇角微勾:“你问我就要说?”
理性上,岑贝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云敛。感性上,她希望一切是真实可靠的。毕竟,拥有一家花店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因为各种现实原因,她至今没有实现。现在突然有个人,像阿拉丁神灯一样,能够实现她的梦想,她想冒险做一个相信童话的人。
“我们马上要合伙开店,可还不了解对方,性格什么的,接触时间长了自然知道,其他方面还是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的。”岑贝逐渐理清思路,试探性地问,“比如说,你来过我家好几次,我却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上面有我地址,至于我现在住哪儿,无可奉告。”云敛将身份证交给岑贝,她放在灯下仔细查看,认真程度堪比办案高手。云敛食指按了按眉骨,表情无语,“不是假的。”
“要不要我去派出所开个无犯罪证明?”
“可以吗?”
岑贝将身份证还给云敛,他顺手塞进钱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道:“我再带你回家见我父母,顺便调查一下我家的产业。”
“那也行。”只要能证明云敛的身份。
没有恋爱就想见家长,做什么美梦。
云敛看到岑贝眸底的跃跃欲试,只觉眉心跳得更快了,没想到她这么难缠,那么明显的揶揄竟然当真了。
下一瞬,连带着太阳穴都开始猛跳。
“身份证都能给我看,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你的住处。”该不会是假富家少爷,其实兜里根本没有钱,司机是演员,那几台车说不定都是租的。
“还不死心?”
岑贝郑重地点点头:“除非你告诉我住址。”
“我们只是合伙人,有必要了解那么多?”
“相当有必要,要不然,我给你打个样。”岑贝清了清嗓子,开始自我介绍,认真程度堪比面试现场,“我叫岑贝,来自西南农村,父母在古镇的民宿上班,家境一般。”
岑贝有两个目的,想让云敛告诉她一些有用的信息。如果真是杀猪盘,这些话也是在告诉云敛,她没什么钱,千万别来骗她啊!
“该你了。”
瞧瞧她的自我介绍,根本就不是合伙人的,而是相亲对象之间才有的对话。
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敛彻底败下阵来,他按着太阳穴,说了个小区名字,又在岑贝的连番问询下,不情不愿地说出具体地址,说完,他无奈道:“我可以走了吗?”
心满意足的岑贝,高兴地冲他挥挥手:“明天下午见。”
半小时后。
说好隔天见面的两人,在微信视频上见面了。
云敛顶着一张帅且不爽的脸,占满了岑贝的手机屏幕,他手里拎了杯尚未拆封的奶茶:“岑贝,解释一下。”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岑贝捂着嘴,压制住疯狂上扬的唇角:“这是奶茶的回礼。”
哟呼!
确认完毕。
云敛,如假包换的富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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