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来了？”
眼睛不舒服，而且美瞳好像有些滑片，华重紧张地低下头，手在眼睛上摩挲了一下。
确定不会露馅后，才敢又抬头看向叶日湾。
叶日湾也盯着他看，只不过神色有点怪。
“是找我有事吗？”华重扣手，犹豫地问，他不记得自己今天和他有约。
或者也是来和自己提分手的吗？想到这，华重脑袋又开始一抽抽的疼，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犹豫间，叶日湾则站在门前依旧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华重并不知道自己刚刚低头揉眼睛的样子落在少年眼中，就是痛苦到连泪都止不住的状态。
叶日湾眉心诧异地跳了跳，成功忘记了原本要说什么，于是两人僵在门前，还是华重最先侧身，小声对他说道：“先进来吧。”
叶日湾走进去，他闻到华重家里有一股很重的啤酒味，这让他瞬间便想起先前语音通话里的一些细碎声音。
原来还伤心到喝酒了吗？而且这么重的味道，应该喝了很多。
叶日湾走到沙发上坐下，华重垂头跟在他身后，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坐在他身边，双手规矩地放到腿上。
然后两人接着无声，谁也没说话。
诡谲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整间房里偶尔只能听到些“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那是华重家里的吊灯被风吹过发出来的声音。
叶日湾嗓子不太舒服，忽然掩面咳嗽一声，华重立刻浑身一抖，侧头抿唇来看他。
“是冷吗？”他轻声询问，说完却又没等叶日湾说什么，匆忙站起身来，迫不及待一样地开口：“那我去关窗户，不好意思，我刚刚——”
“咚！”一声，叶日湾面前的茶几忽然向前摩擦，而华重则狼狈地摔倒在地。
没说完的话悬在苍白的唇前，华重双手抱着自己的左腿，眉心皱紧，本就红的眼睛立刻变得更红，还眨个不停。
叶日湾：“？……”
怎么好端端能直接撞到桌子上？眼睛看不到吗？
叶日湾觉得这样的场景属实少见，至少他从没在像华重这么大的人身上看到过……
他站起来，抓住华重的胳膊，把他从地面扶到沙发上。
“你先别动，我去关吧。”
说完，叶日湾向四周望了一圈，才发现居然房间四处所有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深夜的穿堂风四处灌，但叶日湾好像还能在房子里闻到若有若无的酒味，非常呛。
“砰！”
叶日湾挨个把窗户都关好，再回到沙发前时，却看到华重还是频繁眨眼睛，表情发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看。
叶日湾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问道：“你眼睛不舒服吗？”
“啊？我……”
华重回神，刚准备回答，就感觉自己的上眼皮被轻轻压了一下，刺疼感又从眼球里传出来，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
“别……”华重没忍住推了一下叶日湾的手，快速垂下睫毛，挡住眼睛。
“我没事，刚刚太急了。”
他本能地不想让叶日湾关注到自己的眼睛，尤其两人距离太近，他怕叶日湾发现端倪，更怕他万一用了力，把美瞳片压出来，就糟糕了。
叶日湾轻易被华重推开手，果真没有再动，甚至后退一步，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华重抬头看向叶日湾，叶日湾也盯着华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发黑的眼睛盯着华重，就是让华重觉得不舒服……或者很抱歉。
“……”
是不高兴了吗？
华重心里一紧，他其实一直都不了解眼前的少年，两个人虽然有过最亲密的性关系，但每次也都止于性。
叶日湾从不会留下过夜，两人在差不多一年的相处中，华重对他发出最多的声音应该就是羞耻的呻|吟，而叶日湾一直话很少，只有偶尔才会拍拍他，提醒他小点声。
所以华重不知道叶日湾是不是生气，或者他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他刚想说什么再解释一下，就看到叶日湾忽然蹲下，他抬起华重刚刚撞到的左腿，垂眸看了一眼。
“现在特别疼吗？”他问。
“不疼了。”华重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哦。”
叶日湾起身，然后走到房门边，拉开门。
又随着“砰！”的一声，房间里重归宁静，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样。
叶日湾离开了？
华重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只剩惊诧与不解。
—
华重重新回到浴室，他锁紧门，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摘掉了美瞳。
眼眶里果不其然已经布满红血丝，一条条细细长长的线交杂在眼球表面，尤其是靠近瞳孔的部分，是整块如斑点的红，看得华重皱紧眉。
他打开常用的眼药水，仰起头，连续滴了三四滴，华重闭上眼睛。
冰凉的感觉浸润在眼睛里，华重擦掉溢出来的部分。
足足一分多钟，他再次睁开眼睛，才觉得已经好了不少。
可这还是阻挡不住华重忧虑地想起不久前，他明明是想站起身来关窗户，可刚走一步，忽然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只有线条的状态，他脚下一软，想扶什么东西，腿却最先撞到了茶几角。
摔倒在地的瞬间，他害怕恐慌到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蜷缩起来，他连着眨了好几次眼，周围才缓缓变地真实。
华重又眨了眨眼，眼前没有任何变化。
或许只是一个意外，华重反复宽慰自己，他对着镜子换掉满是酒气的衣服，开始洗澡。
—
叶日湾下楼买了几个冰袋和眼药水，从药店出来时，外面毫无预料地飘洒起细小的雨滴。他又不得不到旁边的超市买了把雨伞，撑着伞才走回华重的家里。
临开门前，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已经睡了，他对自己每天该干什么向来有着严苛的规矩，而今天却因为这种事情耽误了时间，叶日湾忽然觉得不值得，他有点后悔。
所以他想好了，把买来的东西全都给华重送上来就走。
窦洪的生日，0728，叶日湾输入密码后，门轻轻弹开。
房子里的灯还和走之前一样开着，但叶日湾却没看到华重的人影，反倒洗手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水流声。
水，泪。
叶日湾又不由自主想到不久前男人哭到连眼皮都肿起来，眼睛里总有一层水，摁一下就疼到后缩的样子，他怎么不能猜到华重有多喜欢窦洪？
所以他的一腔冲动，因为窦洪出轨打了窦洪，说不定按照华重对窦洪的喜欢，他还会怪自己。
不过，当然，他肯定不是因为华重喜欢窦洪而生气，觉得不值……叶日湾只是觉得，自己今天明明可以当做没看见。
何必得罪人呢？
窦洪和华重分手了，他们的几人关系就肯定再也维系不起来，这对他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是被迫的，他不喜欢华重，更不喜欢男人，他不是同性恋。
叶日湾把伞丢到门口。
“你，你回来了？”华重诧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外面下雨了吗？”
“嗯。”叶日湾回头，把袋子里的东西递给华重。华重刚洗完澡，迎面而来一股沐浴液的香味。他身上只简单穿了件浴衣，白色浴衣只到膝弯，腰间系了条用蝴蝶结扎成的带子。
“这是什么？”华重接过，叶日湾收回视线答：“几个冰袋和眼药水。”
华重低头打开袋子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叶日湾，实在没想到地问出口：“所以，你刚刚是出去买东西了吗？”
他以为叶日湾是嫌弃讨厌他，所以走了呢。
华重的眼睛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叶日湾盯着“嗯”了一声。
“为什么要买冰袋？”
得知自己或许没有被讨厌，华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开心，他轻轻弯起嘴角，说话时不自觉音调变高，抬眼带着认真看向叶日湾。
“你腿不是撞到腿了吗？用冰敷一下，不然明天可能会肿。”叶日湾微微移开视线，扫了眼墙，他不知道为什么华重又忽然笑了。
不是刚才还以为分手哭吗？变化挺大。
“啊。”华重点点头，他真的头一次知道撞青了腿后要冰敷，他感觉眼前的少年还挺精致。
——“我帮你吧。”
——“好，多少钱呀，我转你。”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房间又迅速陷入沉默。
叶日湾：“......”
“不用，很便宜。”
“哦，那谢谢你。”
叶日湾点点头，碍于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终究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于是差不多两分钟后，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毛巾包好的冰袋，把它放到华重的腿上。
图方便，叶日湾把华重的左腿放到自己大腿上，又为防止乱动，他用手掌轻轻压着脚腕部分。
“嘶——”华重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冰到瑟缩了一下，叶日湾突然用力地捏了一下脚腕，掀起眼皮，像不高兴：“别乱动。”
“不好意思。”华重强迫自己放松，他轻轻吐了口气，感受着冰凉的感觉游走在他的伤患区。
很痒，又真的有点舒服，那种感觉是慢慢泛上来的。
叶日湾并没有给他敷多久，因为他总能从掌心感受到华重的腿在抖。
快要收回冰袋时，叶日湾认真看了眼华重的腿，他的腿很细，或者华重整个人都挺清瘦的。
从叶日湾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的他还算是自己社团的学长，穿着件黄色短袖埋头在桌前认真刻画。
窗边暖风吹过，把他像烫染出来的棕发吹起。
“明天这个时候再热敷一下，能活血化瘀。”叶日湾收回毫无必要的回忆，随口嘱咐：“千万别揉，不然会更扩散的厉害。”
“好。”
原本脑袋有些奇怪的涨，华重闻言仓皇回神，然后趁叶日湾的手从他脚腕离开时，就迅速收回腿。
叶日湾感到腿上一轻，把冰袋从毛巾里拿出来，?一声扔进垃圾桶。他站起来，从茶几上捞起自己的手机，准备去洗干净手就回家。
华重则以为他就要走了，有点着急地站起来：“今晚谢谢你！”
“不客气。”叶日湾没回头说：“很晚了，你早点睡。”
提到时间，华重今晚才第一次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不知道具体几点，而且外面还下雨......
“不然......你今晚别回去了！”
“嗯？”叶日湾的视线从手机屏前移开，惊讶地看向华重。
华重则被他看的不知所措，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慌里慌张地解释：“不是，我，今天外面雨很大了，你可以在这暂住一晚，不然今天回去，容易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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