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两天的秋雨，也拍落了一地的枯黄树叶，夜班下的温煦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天的时间，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已经临近傍晚了，窗外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睡意尚存的她从床上缓缓坐起，恍惚了片刻后打开微信查看未读消息，这才发现科室的私聊群里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她一一翻看，才明白是在讨论原来安排今天取了滤网后明天办出院的一个病人。
病人术中突发肺栓塞，抢救后被送进了监护室，听说送的时候瞳孔已经散了，温煦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她想，所谓的“世事无常”大抵就是这样。
她跟这个病人的接触并不多，只是每次见他时对方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她直觉对方该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但是她也明白命运从不会因为你是好人就让你少吃苦，人生的进度条也没有人能够预测到在哪一刻会突然终止。
满怀期待等着出院的人却一下子可能连跟家人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的突变，连她这个外人都感到惋惜，更何况是最亲近的亲人呢。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温煦向简星捷打听起这个病人的情况，却意外得知病人已经自动出院了。
简星捷：［据说病人在送来ICU的路上瞳孔就已经散了，在我们这靠着ECMO维持着生命，其实本来也没多大希望了，后来家属就要求出院了。］
温煦还没消化完这个令人伤心的消息，简星捷又发来了信息，［这几天病人家属都在我们科室门口围着呢，非要个说法。］
简星捷：［你说我们医生无不无辜，手术也不是他们做的，送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没多大的意义了，得亏叶主任他们人好，接了这烫水的山芋。］
温煦对于病人家属的行为有些震惊，印象中这个病人的家属都是那种和善亲切的老实人，不像是会做出偏激行为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是能够理解他们的，她想他们是真的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吧，明明一切顺利的话病人取出滤网就能回家了，结果一瞬间人就这么没了，换做是她，她也不能接受。
温煦的内心一时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简星捷的信息，正斟酌的时候又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昨天苏木出去和家属解释的时候差点被男家属打了，幸亏保安就在边上守着才拦住了。］
看到这，温煦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他还好吗？］
简星捷，［看样子应该还好吧。］
随后，简星捷念叨起了上次温煦做的纽约曲奇饼干很不错，想要再从温煦这儿蹭吃的，温煦答应她改天有空再给她做别的好吃的。
下班到家后立刻踏进厨房的温煦对着柜子里的一堆烘焙材料发了会儿呆，想起简星捷提起苏木差点被家属打的那件事情，她本想要给他发私信问候一下，打开和苏木的微信聊天界面后，她的手指却在输入框上僵住了，过了许久都没有打出一个字。
这样突然的问候好像显得有点突兀，而且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合适，想到这，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只能作罢了，她想。
思索了一阵子后，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眼神瞬间又亮了起来。
那就做抹茶开心果曲奇吧，她想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在搅拌好的粉类中加入黄油蛋液后翻拌均匀，加入开心果碎和巧克力碎后继续翻拌，等分搓圆，再在表面装饰几颗开心果仁，放入烤箱上下火180度定时烤30分钟，不多久，厨房里一股浓浓的抹茶香弥漫开来，温煦再次望向窗外时才发现天色已黑，偶尔一阵秋风吹过，窗外树影婆娑。
苏木坐在电脑前查看病人化验结果的时候，突然有人将一个米黄色纸袋放在他桌上，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眼纸袋，纸袋上画着两只穿着围裙跳舞的小兔子，纸袋里隐约可见放了一个铁盒子，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眼里早已溢满笑意的简星捷，正想要开口询问眼前的情况时，怎料对方却抢先一步开了口解释，“温煦姐姐亲手做的曲奇，托我带给你，说是感谢你上次替她解围。”说罢，她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
他似乎有些意外，愣怔了片刻才开口，“谢谢。”
“不客气，既然温煦姐姐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那我就吃饭去了。”她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几步路后又像是想起些什么似的，忽而眼睛一亮，转头笑嘻嘻道，“吃完记得给她反馈。”
说罢，便离开了。
苏木拿出纸袋里的铁盒，铁盒盖子上是和纸袋上一模一样的两只兔子，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铁盒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双眼眸如同阳光下的湖面般波光粼粼，闪动着光芒。
“所以这个传闻中的温煦姐姐就是那天咖啡馆里的姑娘？”坐在苏木身旁默默关注着这一切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困惑，将头凑近他，提出了心里的疑惑。
苏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地将铁盒小心地放回纸袋内，而后将纸袋端正地摆放于桌角，继续有条不紊地查看刚刚没有看完的化验结果。
然而他的一系列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却已经给出了答案，最近因为科里收的一个术中肺栓塞的病人的家属在科室门口举横幅围着闹事，而苏木又恰巧是主管医生，因此难免被牵连，前两天他出去和家属解释情况，差点被一个男家属攻击，还好保安就在边上，这才躲过了这无妄之灾，他对此倒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仍旧每日波澜不惊地照常工作，但男人还是能隐隐察觉出他情绪里的一丝低落。
“我前几天还买了两个绿草莓晶手串，本来想说送你一个的，现在看来你是不需要了。”男人随意地将手往苏木的肩膀上一搭，状似遗憾地调侃道。
“手串你自己留着吧。”苏木神色从容地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拿了下来，“饭点到了，吃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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