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王良钦那天,雨满江头,乌云压城,江面上狂风大作,王良钦站在船上,摇晃不止,却还是笑着对站在岸上的赵洛道:“洛儿,等我回来。”
赵洛眼里含泪,不舍地重重点头。
李清照头戴斗笠,薄如丝纱的面帘遮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淡然:“良钦,此番前去,定要当心。”
王良钦淡淡笑道:“嫂子放心,待我赶到汴京,定让大哥写信寄来。”
李清照点点头。
小船逐渐远去,与天色融为一体。风扬起众人的发丝,陶栀注意到赵洛脸色苍白地盯着小船,走上前扶住她:“姑娘,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回去歇息吧。”
赵洛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王良钦离开的方向,眉宇微蹙,目光里除了浓浓的不舍,还带着些许痛苦。
“我知道……”她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回应陶栀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
李清照也转过身,长叹一声:“走吧。”
将二人安顿回府,陶栀才有空与霍去病闲谈。二人坐在易安室里的石阶上,压低声音,害怕打扰到在藏宝室里写词续集的李清照。
“我觉得赵洛的状态不太对劲。”陶栀微微蹙眉,“感觉王良钦的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
“如今她有孕在身,又从小娇生惯养,第一次离开心爱之人,心里存在落差,换做是其他人也难以适应。”霍去病抬头看向月光。
陶栀叹了口气:“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世界的赵洛,但她心思不坏,见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难过。”
她这话一出,霍去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怎么了?”
“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霍去病冷冷道,“心系他人命运,只会将你的心反噬。”
陶栀不愿与他争论,也选择沉默。
二人僵持不下,良久,霍去病率先低头:“陶栀,我希望这次的你,不要再冲动行事。”
陶栀愁容满面,却扭头冲着霍去病扬起一抹微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怨你,我只是在思索,这个系统到底为什么会绑定我?而不是其他人?”
“我与他们长期相处,难免心生情感,明知道他们一个个的结局,却只能清醒地看着他们走向那必死的道路,自己却无能为力……”
“霍去病,你说,到底为什么呢?”
霍去病望向天空,月光周围的云彩渐渐遮住月光,天色越来越暗。他垂下头,神情复杂。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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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年龄较赵洛大,心思也比她成熟许多,二人双双独守家院,李清照可以很快走出没有赵明诚的生活,乐在其中,但赵洛却难以做到。
再一次听到赵洛的消息,是两个月后,从其他扫地侍女口中得知的。
“欸,你们听说了吗?赵姑娘好像病了,得了相思病!”
“听说她每日在家中郁郁寡欢,愁眉苦脸,常常彻夜难眠,连肚子里的胎儿都不老实呢!”
“难怪这一个多月都没怎么见到她,原来如此啊!”
她们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陶栀向她们靠近,立刻散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海棠,你怎么来了?是夫人又交代了什么吗?”
陶栀摇摇头,也不想戳穿她们的谎言,随便交代了几句打扫任务,便匆匆离开。
郁郁寡欢?
怕不是抑郁了吧?
最近她总看到李清照一大清早便急忙出府,她本想一同前去,李清照却以府内无人照料为由,让她留在府里,一去便是一天。原先她本以为是李清照有要事忙,现在看来,原来是为了赵洛忙前忙后。
陶栀心里有了些许动摇,她也想去看看赵洛,可是该怎么开口。
她正在脑海里编造句子,李清照忽然进入她的视野,她心一横,干脆直直跑上去,拦住李清照行礼:“夫人,海棠有一事相求。”
李清照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何事?”
“不知夫人整日外出是否探望孕中姑娘?若是,可否带着奴婢一同前去?奴婢可以照顾赵姑娘!”
这番话似乎打动了李清照的内心,她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不错,近日洛儿生了病,我身为嫂嫂去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但是王府的侍女我并不熟悉,使唤起来也不适,带上你倒也顺手。”
陶栀再次行礼:“多谢夫人赏识!”
“对了,将你兄长无疾也一并带上吧。他武功高强,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还能出手相助。”
此话一出,陶栀喜出望外,欲要跪下叩谢,被李清照一把拦住了。
她刮了下陶栀的鼻梁,佯装埋怨道:“都说了无须行此大礼,就是不听。”
陶栀冲着李清照耸耸肩,笑颜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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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宋半年多,这是陶栀第一次踏入王府。
王家在青州家世显赫,虽官位不大,却依然腰缠万贯,地位较高,与前些年被罢官的赵家相比,简直是是大巫见小巫。
赵洛躺在厢房里,透过木窗看去,她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额头上渗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口中还不停呢喃着:“不要……不太过来……”
李清照盯着她,满眼的心疼:“这些时日她天天如此,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转。甚至请了巫医前来,指明了两条法子也不见有效。”
陶栀与霍去病面面相觑。陶栀猜测,赵洛这情况怕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是被那个陌生女子附身后留下的后遗症。
但是同样是附身,霍去病抽离王良钦时,王良钦没有任何反应,反观赵洛,不知是抑郁还是后遗症,她都一病不起。
待李清照进屋给赵洛擦拭汗时,霍去病忽然召唤出系统,开始询问那女子的来历。
系统却回答道:“该女子属于编外人员,不归本系统所管。在本系统创造的世界里,编内人员附身对原主毫无伤害,但编外人员强行进入,就会对原主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附身时间越长,伤害越大。”
听后,陶栀不由得开始庆幸那女子喜欢废话连篇,才会让她在短时间内想出对策,兑换还魂剂救赵洛一命,否则……她扭头看向虚弱的赵洛,估计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
霍去病微微蹙眉:“没有解决原主伤害的方法?”
系统道:“除非原主意志强大,愿意抵抗外来伤害。”
陶栀恍然大悟。
赵洛身子怀孕,身体本就虚弱,加之王良钦远去汴京,难以回来,心生思念,一下子压垮了身子,使得未能抗住那陌生女子的伤害。
只是……那女子究竟何人?她为什么会知道他们?
来不及多想,赵洛的一声尖叫忽然响起,二人连忙冲回厢房,只看到李清照端着药碗,碗中的药汁洒落一地。她一脸愣怔地看向赵洛,赵洛却止不住地咳嗽,表情十分痛苦。
“嫂嫂,我听说……良钦刚到汴京就被人陷害入狱,你快……快去给大哥通信,让他救救良钦啊……”
赵洛半坐起身,崩溃地哭泣着。她拉住李清照的衣袖,仿佛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嫂嫂,求求你救救良钦,孩子不能一出生没父亲……”
她的五官十分挤作一团,哭声凄厉无比,透过耳膜,直击心脏。
李清照眼角渗泪,将到了口边的为难之意咽进肚中,取而代之的,则是她闭上眼睛的妥协与不忍:“好。”
这一声“好”,似乎点亮了赵洛的希望,她缓缓松开李清照的衣袖,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的笑容,眼眶通红地望着李清照,明明二人近在咫尺,却又好似相隔甚远:“多谢……”
赵洛沉沉睡去。
李清照站在原地,目光呆愣地盯着赵洛的睡颜,她的神色复杂,似乎陷入深思之中。
陶栀与霍去病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李清照猛的回过神,一声不吭,提起裙摆立刻往易安室狂奔。二人连忙追上,一直到李清照跑回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二人才停下脚步。
第二日,李清照推开门,发髻凌乱,眼神疲惫。她拿出一封信,郑重地放到霍去病手中:“寄给明诚。”
“夫人……”陶栀担忧地看着她。
李清照冲着陶栀扬起一抹宽慰的笑容:“无碍,只是写了青州和王良钦的现状。”
陶栀知道李清照一定说得避重就轻,但她没有挑明,只是微微垂头:“夫人,海棠觉得,现在时局与往日不同了。”
李清照没有说话,只是叹口气,拍了拍陶栀的肩膀,随后便走进房间。
盯着她的背影,陶栀觉得前不久还意气风发,乐观潇洒的李清照,似乎也渐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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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过去,李清照接到赵明诚寄回的信件,她满心期待地拆开信件,看完里面的内容,手中的信掉落在地,整个人也不受控地跌坐在凳子上。
陶栀关切地问道:“夫人,信里写了什么?”
李清照闭上双眼,忽然自嘲地笑起来,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又一杯的酒,杯杯见底。陶栀急了,立刻从她手上抢下酒坛。
李清照睁开眼,虽然大笑着,但眼里却载满了无望与难过:“海棠,王良钦死了。”
死了?!
还没等陶栀反应过来,院子里一道尖锐的女声忽然响起:
“夫人不好了!赵姑娘她……她上吊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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