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忆,趁我还没完全忘记前把它记下来。
家里快要断粮了。
我没工作,前几天因为偷东西被折了四肢,但无所谓。
我妈还是在旱厕倒粪水,但这份工作她做不长了。
城里又下来一批人,他们很年轻,块头很大。
这些人为什么来到了边缘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让我离活不长又近了一步。
我妈肉眼可见地在衰老,她在焦虑。
我也在焦虑,因为我知道她老了就卖不太好了。
家里彻底断粮了。我好饿,可是没办法,家里断粮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
我把我妈吃了,因为我饿了。
饿了吃东西难道不是人类的本能吗?
应该是吧。
总而言之,我吃了她。
然后我就住院了。这里说是医院,但其实是边缘区唯一一个诊所,在和主城的交界线上。
医生说我好久没进食,突然吃了顿“好的”(估计他在说我吃上了肉,但不应该,我妈的肉质不太好,所以这怎么能算“好的”呢?),肠胃受不了,差点就要因为这个死了。
我说我妈呢?
我在明知故问,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看了我一眼:你被发现的时候你妈都已经硬了。
我问道:你不报警吗?
医生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
哦。
不过,那又是谁把我送来医院?我的家四处漏风,方圆八百里不见一条人影,况且这里是边缘区,仅有的同情心都应该被狗吃了——谁又会来救我的狗命?
然而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不在意。
能活下来就是好的。
活下来了。
*
但很快我就知道,这个自称医生的人不报警,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普渡城和我站在了一条线上。
我是被基地送来的医院。
有人找上我,他说我是哨兵。
哨兵是什么?闻所未闻。我以为面前这个人跟我一样,都是神经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样就能一辈子为所欲为。
但他看起来穿得很干净,看来被家人照顾得很好。
于是我说:
哦。
这个人拿出一份协议,让我看过之后没问题了就签上名字。
买卖器官还写合同,他挺文明。
我说我不识字,他说没事,他念给我听,念完记得按指纹。
于是他在我的左边坐下,开始念那份文件。
我听着,越听越觉得合同写得有道理:这个诈骗集团像样,有文化。
我继续听着,这回却越听越感觉不对劲。
我的左耳应该是听不到东西的,因为它压根就没长出来。
我不敢置信,我抬手去摸,发现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长出了东西。
还有我的手……我的手也能动,我的脚也能动——我的四肢突然都恢复了!
我很吃惊,有点高兴,但突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想不到如果我妈还在,她会有多高兴。最盼着我好的人就是她。
这时,我发现,如果没了我妈,我好像没有活下去的目标和意义。
但我为什么又要在饿的时候吃了她?
我不明白,我搞不懂,动脑子的东西最让我崩溃。
想到这儿,我有点想哭,所以我就哭了,哭的声音应该挺大的,那个人一直在看我,但我无所谓,因为我实在伤心。
悲痛欲绝。
我听得见了,我说。
这个人以为我在为了恢复高兴,他说:对,恭喜你,这是因为你成了哨兵。
*
就这样,我进入了主城,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在成为哨兵之后轻而易举办到了。
多不可思议。
我甚至进入了普渡城中心的中心。
我进入了基地!
*
基地很神奇。
但我只觉得没劲。
自从我意识到我妈死了以后,每天都没有意义。直到第一次执行任务,我看着跟我一起去的那些人一个个倒下,心里除了畏惧,竟然还有后知后觉的庆幸——我是不是也该死了?
天知道我之前是多惜命的一个人。
庆幸,太陌生的感情。
死了就是解脱了,我深以为。
*
我从小就是个会看贱人眼色的窝里横。
贱人是造了我一半基因的畜生,生理上的爹和名义上的舅姥爷。
而窝是我妈,窝里横就是打我妈。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他让打的,不打她会打死我的。我还小,不听话他还会打我,那我能怎么办?
我妈是孤女,是“末日时代”的时候被她的母亲托付给舅姥爷的。
其实她可以自己跑掉,但我还在,她不忍心。
我不理解,带着这份不理解,我打得更狠了。
它莫名其妙转化成了一种难以解释的恨。
我们一日三餐都悬在她一个人身上,如果没有酒,她就会被那个老不死的傻叉拎着头发一下一下向墙上撞。
屋子里通常鲜血淋漓,常年都充斥着腥味。
有时,我一边死命打,一边哈哈笑,一边心里哭,一边诡异地升起一种快感。
我要活下去。
*
在获得哨兵的力量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家——
我杀了他。
那个贱人!那个畜牲!那个早该被千刀万剐的傻/逼!那个活该被扒了皮的东西!那个让我一想到就恨得牙痒、搜肠刮肚用所有最恶毒的话诅咒他的——
一摊烂皮皱成臭团的老货。
我控制他亲手阉了自己,把自己的皮一刀一刀撇下来,往肉身浇上硫酸——
剜下来一片,浇上去一盖。
他跪在我面前死命磕头,当当响,响声回荡在屋子里,我从未觉得这四处漏风的屋子如此暖和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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