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子！”凌误雪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基于不就之前并肩作战抗毒的交情，她还是没忍住发出了声。
说完，她后知后觉地看向上次见面就脸色不好的寒九英，果不其然。
又看到了寒九英骤然暗下去的脸色。
“九英，我……”凌误雪本想要解释一下的，话说了一半，又想去自己不用解释，她和张胡子本就没说其他的事，只是一同去做了一件事而已。
“我不知道他……”
然后，她又想起，她应该告知寒九英一身张胡子是怎么进来的，毕竟寒九英不是她，能对这种事一笑了之，寒九英和张胡子之间可是存在着某种隔阂的。
“你不用多说，我已经明白了。”寒九英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抬手制止了凌误雪想要解释的动作。
他转向张胡子，迎着凌误雪和张胡子双双震惊的目光朝着他鞠了一躬。
“你为何……”凌误雪看着寒九英，看着他低下去的身子和垂下去的头，十分不解。
她有些不舒服，她不喜心上人把身段低下去，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喜。
“寒儿……你……”比凌误雪更不解的自然还有张胡子，凌误雪闻其声便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嘴唇也是在嗫嚅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凌误雪听到“寒儿”这个称呼，就知道了寒九英曾经和张胡子的关系非比寻常，虽然不知道为何演化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她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凌误雪按耐住心里的那一丝不适，静静看着二人对视。
“不要叫我寒儿。”虽然寒九英的身姿低了下去，但开口的第一句话确是毫不留情地回绝了张胡子亲近的话语。
“我这次只是作为上林的县令为自己，为百姓，为妻子对你表示感谢。”
寒九英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感谢之词，但凌误雪观察张胡子的脸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愈发苍白，就知道他们二人心中的那道坚冰仍未融化，至于为何让这道坚冰两端之人有了通话的契机——
凌误雪不知道，但下一秒，他们俩说出的话，为她解了惑，同时，也让她知道了，她在寒九英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地位。
“这次若不是你帮忙，误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寒九英垂眸，想起凌误雪和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危机四伏，和些日子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出危险的愚钝，十分的心痛。
他知道，有张胡子在他们身边，凌误雪的安全才能得到最大的保证。至于过往种种，他可以先暂且放下不去同他计较。
张胡子听完寒九英的话就是惨淡一笑，他颤抖着嘴唇，不只是哭着还是笑着说，“你如何能为上林的县的百姓感谢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同我说话只是因为你身旁这个女子——”
“要是没有她，你如何会多看我一眼，就是我和你共处一个屋内，你也是不肯的吧。”
张胡子说完，留恋地看了寒九英一眼，“曾几何时，你看着我的目光没有那么的疏离，我们之间，也算是忘年之交……”
“过去之事再提又有何用。”寒九英淡淡地说，似乎往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但凌误雪分明就看到了寒九英微微耸起的脊背，和僵住在身体两侧的手臂。
她知道，寒九英没有那么容易放下。且既然凌误雪看出来了，张胡子便也会看出来。
凌误雪朝着寒九英靠近，贴在他的身侧，示意他的情绪波动不要太明显，随即他她和张胡子对视了一眼，示意他不要揭穿寒九英此时的故作坚强。
收到了张胡子复杂的眼神，凌误雪知道，她是时候道出她一开始就想好的计划了。
凌误雪眼神一冷，拍了拍手，吸引他们的视线，将张胡子和寒九英的视线拉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说，“幕后之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现在最优的保护百姓的办法是让他们减少外出。”
处理折子多年的寒九英一听到凌误雪这句话，下意识地就提出了反对意见，“可是这是不可行的。”
“洪水过后，民生凋敝，百姓还需要外出做活维持生计，怎么会愿意停留在房舍里不为所动。”寒九英觉得这般拒绝凌误雪过于生硬，又补充了了原因。
“是啊。”张胡子看了一眼凌误雪，也跟着说道。
“朝廷不是下发了赈济金吗？”凌误雪仿佛没有听到二人的拒绝，理所应当地问。
“误雪你的意思是，把赈济金下发给呆在屋里不做活的百姓们？这……”寒九英看着凌误雪，明显是不赞同的目光。
“谁说他们不能做活了？有些活，就算在屋内也可以做，就比如——”凌误雪说着，就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枚绣球，在手里晃了晃。
“幕后之人选择用言语的力量攻击我们上林的县令，我们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就该用言语的力量回击过去。”
“百姓为绣球坊做活，我们再将绣球贩卖流出，既可以打出上林绣球的名字，又可以为百姓提供就业岗位，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
“在如此的大好形势之下，上林流传起县令及其夫人利民的事迹，有关你的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
“我想了一下，上林有你的谣言，可能并不是因为你做的还不够好，而是因为上林这个地方，你参与的事务太少，他们总会觉得看着你的时候隔了一层雾。”
“你们二人觉得呢？”
听完凌误雪的话，寒九英久久没有回应。寒九英能听出来，凌误雪十分想主导这件事。
张胡子听完，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言不发的寒九英，原本想说的话也沉在了喉喽里。
“可是误雪你，会不会很累？”沉默了许久，寒九英突然吐出这句话。
现在都的他，已经不好意思谈及凌误雪是否安全的话题，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保护好凌误雪，只能从她身边一点一滴中渗入自己的担忧。
听到寒九英没有明显反对自己的意思，凌误雪就来了劲，“九英，你可不要小瞧我！”
寒九英看着凌误雪瞬间有了干劲，知道谁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定，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那误雪可否需要什么帮助？”
第三次听到这句话，凌误雪顿了片刻，一时充溢的安全感紧紧环绕着她，笑着道，“你的县令身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寒九英也笑着回应她。
二人双双对视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
西街，凌氏绣球坊的体积如今已经扩大了好几倍，周围的店面皆被凌氏绣球一点纳入，造成了如今凌氏绣球坊一人独大的局面。
凌氏绣球坊虽大，内里的人也不少。无论是前来参观购买绣球的宾客还是作坊里忙进忙出的伙计，都数不胜数。
凌氏绣球坊，终究是如火如荼啊。无数路过这里的人叹道。
可谁有知道，如今光景的凌氏绣球半个月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作坊，经历了洪水的袭击，是作坊主凌误雪和其夫婿县令做出了招聘百姓参与绣球制作的决策，让其起死回生。
至于是如何让绣球坊的生意更进一步发展，还得得益于——
“误雪，你说这个文章写的怎么样，我想把这款金色的绣球卖向金陵那边。”年细细蹦蹦跳跳地拿着竹简走过来，把其上的内容指给凌误雪看。
“嗯，不错。”凌误雪笑着朝他点点头，“这次你身后作诗的那个人有进步。”
年细细顿时反应过来凌误雪在说什么，脸红了，没好气地打了一下凌误雪的肩，嗔怪道，“我娘还在这里呢！”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下次还敢！”凌误雪说着说着，就跑了起来，和年细细一起上演了一场追逐战。
“细儿，别和凌坊主打闹了，还不过来帮忙干活！”不远处，年夫人发现年细细又在同凌误雪玩闹，摆出一副不赞同的神情。
年细细顿时停在了原地，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凌误雪。
凌误雪收到年细细可怜兮兮的目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年夫人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如此较真。
年夫人见状也摇摇头，无奈地又继续了手里的动作，不再管她家那个小兔崽子了。
有凌误雪纵容她，她如何能管得动呢。
况且，凌坊主是一个好人，年夫人想起了前些日子女儿告诉自己她找到了一份比较轻松的活路，并询问自己愿不愿意一起来她的时候，她还在担心闺女是否被骗了。
没曾想，她们母女两的命运就此发生了改变，再也不用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所以，既然凌误雪默许女儿此刻的贪玩，她没必要出声影响了自己女儿和她的情分。
想明白了这些，年夫人将手中的四层棉布粘在一起，再附上绸布，把它们一起压紧实。
“夫人，县令有事让你回去一趟！”柳月急急忙忙地跑到凌氏绣球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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