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用袖子揩了一下眼角的眼泪,整理自己的表情,对着空气露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僵硬。
房门打开了的那一瞬间,她轻声唤道。
“九英,你来了。”凌误雪如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说。
寒九英形色匆匆,一进门就直直望向凌误雪,脸上透露出高兴的模样,并没有注意到凌误雪的不对。
“误雪,我来此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方才本要去绿绮院找你,没想到我们竟是想到一处去了,生生错过了。”
“是吗?”凌误雪回以苦涩的一笑,顺应话题说,“所以,九英是有什么好消息想要告知我?”
寒九英说起这个,立马正色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还记得这些日子受你帮助的百姓吗?”
说起这些,凌误雪用尽全力撇开方才心中的苦涩与不适,尝试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受我帮助,是受大家一起帮助,除了我,县令大人你的施粥赈灾举措,还有张胡子的义诊,还有年细细他们的帮忙,还有……”
“他们都为此出了很大的力,所以县令大人,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凌误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说越委屈,以前比较亲近的称呼也变回了县令大人。
此刻,寒九英也察觉出了凌误雪的冷淡与疏离,一开始倒有些不解,后又想起这几日自己远道而来的好友住在了县衙,觉得可能是这个缘故,他斟酌了下便继续说:
“我不是说参与这件事的人没有功劳,百姓们也去登门感谢他们了的,不过就算如此,百姓们还是想特地感谢一下误雪你。”
寒九英说着,突然走近凌误雪,撩起了她额间刚刚因为汗水浸湿的一缕碎发,捋了捋。
凌误雪想要退后几步,脚却不听她的使唤,她一时怔在了原地。
浓郁的甘松香时隔多天又再次溢满了她的鼻腔,凌误雪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许久,她垂眸。
不行。
她想,就算寒九英喜欢别人,她还是戒不掉自己对寒九英的迷恋。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经历。
“就是上林百姓为了感谢你对洪水过境后民生凋敝的场景用绣球做出的贡献,特意用集体的名义为你筑造了一座楼。”
甘松香气味的主人又说话了,凌误雪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寒九英的一言一行中,紧接着,凌误雪就听到了寒九英说,
“并且用“带云误雪”四字为此楼命了名。
“带云误雪吗?”
凌误雪喃喃道。
此刻,她忘了刚刚看到那个红衣女子的伤心与难过,忘了此时近在咫尺散发着甘松香气的心上人,忘了她此时处在了县衙的书房这个地方,思绪回到了凌嬷嬷发现被放在路边的她并把她带回家的场景。
那时的情况她只记得一个大概,一个温柔的老妇人向在街边哭泣的她伸出了手,示意跟她回家。
据凌嬷嬷所说,那天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恰好也有几枚杏花瓣从树枝上飘落,落到凌误雪那乱糟糟的头上,万分惹人可怜。
人尽皆知,杏花又名带云误雪,所以凌误雪就有了她的新名字,正是凌嬷嬷煞费苦心求了一个人私塾的先生取的。
至于旧的名字,凌误雪不想说,也没有必要说了。
她此生,只可能姓凌。
过往在凌误雪的眼中飞快地流逝,时间一晃而过,又回到了凌嬷嬷亲手教导凌误雪做绣球的场景。
凌误雪始终忘不了,那么一个温柔而又和蔼可亲的老嬷嬷,在教起凌误雪做绣球这件事情上,会那么地严肃严厉。
凌误雪想起第一次做绣球时被凌嬷嬷凶哭了的场景,没忍住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凌嬷嬷,再也不能再绣球一事上凶自己了,她该高兴。
可是,凌嬷嬷也彻底地离开了她,她没有办法不难过。
“误雪,你——”怎么了三字卡在寒九英的喉间,看着凌误雪伤心的神色,寒九英意识到凌误雪是通过“带云误雪”四字想起了曾经伤心的经历,默默地止住了话,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一边抱着凌误雪,一边还轻拍她的背,防止她因为哭泣喘不上气。
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了一瞬间。
凌误雪靠着寒九英的起伏小了些,寒九英也知道凌误雪这是稍稍平复了一些情绪,想到凌误雪刚才伤心哭泣的模样,十分心疼,于是他说,“如果这座楼的出现让你伤心的话,不妨我让百姓给这座楼换个名。”
凌误雪摇摇头,红着眼睛看着寒九英,万分可怜,语气却不容置疑,“不用换,留下他。”
“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
*
河边大坝,人满为患。
人群攒着围绕在一个即将开始修筑的楼阁旁。
阁楼脚下,放置了已经刻好字的木制牌匾,“带云误雪”四个字用金箔镶边,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
不过,比凌误雪一行人先来的显然还另有其人。
只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堂而皇之地走到楼下,揪起自己的衣袖捞到肘间,大大咧咧地喊着,“欢迎各位父老乡亲莅临此次带云误雪楼的筑楼仪式!”
年细细说完,周围就响起了老百姓此起彼伏的鼓掌声。
“大家都知道此楼是为谁修建的吧?”年细细趁着气氛热烈,没忍住又多多起哄了几句。
“这当然知道,是我们上林县令——”百姓热情的打趣声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人群中钻出来,直直截断了所有人的未说一言。
“是为九英建的楼,为何给楼取了如女子一般的名字,岂不是不能相配?”
年细细闻声望去,一个样貌矜贵身着一身紫衣的男子就这么走入了她的视线。
一瞬间,年细细的脸蓦然地红了,并且她发现自己已然按耐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声了。
但年细细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误会了建楼的目的,抱着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抹去凌误雪功劳的决心,她义正言辞地给眼前这个看起来华贵非常的男子解释了起来。
“这位公子,你话可没有听全,这楼,是为寒县令的夫人,凌误雪所筑,感谢其献出绣球独家技艺赈济上林的经济凋敝。”
“虽然县令也为此事出了很大的力,但此楼并不是为县令而建,公子莫要误会了。”
本该大大咧咧的年细细,因为刚刚突如其来对这的华贵的男子有了莫名的好感,说话难免细声细气了起来。
“误会?真是好一个会居功自傲的县令夫人!”
没曾想,一开口,该男子就打碎了年细细方才对他的那一点心动。
年细细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说话毫无分度的男子。
该男子的脸骤然黑了,年细细看着他那件象征着贵族的紫衣仍然在风中随风摇曳,看似莫名地潇洒。
她的心里却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真是毫无分度的一个人,白瞎你生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和看着这么贵的一件衣服。”年细细不甘示弱地说,没有半点给沈苍南留面子的意图。
说完,她就把头瞥向了另一边,身子面向另一处,无视这个男子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地说,“莫要让一个不知礼数的小人毁了大家为寒夫人庆祝的心意,大家当做没看到就好。”
年细细说完,发现眼前的百姓都是一副有口难言,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十分地疑惑,直接说,“有什么问题吗,各位?”
被年细细看着的一个百姓半天没说话,稍后,才有一个垂髫童言无忌地说,“细细姐,这位公子,好像是县令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的朋友。”
“朋友?”年细细皱眉,再一次转头,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男子。
另一边,沈苍南看到众人的脸色,忍不住接着道,脸上附带着几分得意。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从京城过来的,就应该相信我的眼光,凌误雪此人,并非配受敬仰的贤德女子,而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你们这样为她尽心尽力,还建造高楼祝贺他,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年细细看着沈苍南还在大放厥词,气得牙痒痒。
原来刚刚她从他是身上看出来的那一丝贵气并不是错觉。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年细细当即就想明白了,管他是谁的朋友,到了上林县撒野,还敢攻击她年细细的朋友,她还就非得让他脱下一层皮不可!
“我管他是谁,难不成就让他在这里好端端地站着攻讦上林的救命恩人县令夫人吗?”
“大家都来评评理!”年细细当即朝着众人抱拳。
百姓在犹豫了片刻后,也不负众望地站出了一个坚实壮硕的杀猪户,他眼神凶恶,做出举刀的动作,“谁要说夫人的坏话,我孙屠夫第一个就不答应!”
“我卫娘子也不答应!”
“我周易染也不答应!”
“我张胡子也不答应!”
“我们也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泠然的女声传来,众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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