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绿绮院外。
“求你们让我见见寒夫人吧，民妇求求你们了。”
“这位夫人，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下人，是做不了主子的主的。”
院里，卧房内，睡得正酣的凌误雪被吵醒了。
她醒了几秒神后睁开眼，一边甩了一下隐隐发痛的手腕，一边招呼侍候在一旁的紫玉到自己身侧服侍，“外面是怎么回事？”
紫玉低头，掩去自己面上忧虑的神色。
“回夫人的话，好似周记绸缎铺的夫人想要见您。周夫人本来找的是县令老爷，好像是为着给自己儿子求情的事，老爷没答应，不知这周夫人走的谁的门路，直接求到了夫人您这。”
周记绸缎铺？周夫人？凌误雪迷蒙的眼神瞬间清明。
周易染那小子昨夜被抓，由于自己的原因还未公布罪名，想来是他娘想来试探一下是否有转圜的可能。
凌误雪摇摇头，有些无奈。
没想到这位周夫人同她儿子一样都是急性子。还没等人睡醒就来扰民了。还好先打扰的是寒九英。
凌误雪用眼神朝门外丫鬟示意，让她们把人带去院里的客房。
她自己则是挑了一身杏色的衣服，梳妆打扮了起来。在此之后，她又用了膳，期间听紫玉说了好多有关那位周夫人的事情。
所以，当凌误雪见到那位周夫人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所以，周夫人你希望我劝说县令放了你的儿子？”
“用你们铺子一年的营收来换？”
凌误雪皱眉，看着眼前伏在地上的女人眉眼低垂的女人。
她敢孤身一人来此，凌误雪以为她不同于外界传言所说的那样离开夫君后无依无靠，一定有所倚仗。可从她提出的条件来看，凌误雪看不出来她的倚仗在哪。
年仅三十的周夫人鬓边已生出白发，一双眼睛充溢着沧桑感，眼角和嘴角处都生出了细纹，无声的苍老。
凌误雪突然回忆起她的丈夫，那个联合许耀祖一起威胁自己，看起来却不同于年老的妻子，而是正值壮年的男人。
仿佛周记绸缎铺是靠耗费这位周夫人的寿命来维持生计的。
“伤人赔钱天经地义，你就算给了我你们铺子的营收，这人我也不可能放。”凌误雪漫不经心地把自己脖子上的纱布指给周夫人看。
周易染她会放，但不是现在，周易染她留着还有用。
周夫人闻言脸一白，显然之前都不知道周易染伤害凌误雪的事，她咬咬牙，不死心地问，“当真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是。”凌误雪说。
遭到了凌误雪的拒绝，周夫人眼里渗出泪光，她眼神一暗，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她看着凌误雪，祈求地说。
“民妇知道寒夫人您酷爱制做绣球，愿奉上本家独门制绸手艺，方便夫人您革新绣球原料，只愿夫人能宽恕我儿的罪过。”
凌误雪挑眉。真是意外。
凌误雪刚刚听紫玉说周记绸缎铺因有独属于自己的核心技艺，生意才经久不衰，没想到周夫人这么轻易就将其作为交换儿子的筹码拿了出来。
“你把技艺给了我，不怕我将其售卖断了你们绸缎铺的财路吗？我虽然是开绣球坊的，但谁会对生财之事抱有拒绝的态度？”凌误雪不明白周夫人不给自己留下退路的做法。
“只要能保下我儿，有没有钱那又能有什么关系。”周夫人苦笑。
“罢了。”凌误雪无意为难眼前的妇人，叹了一口气，告诉了周夫人自己的打算。
“所以这绸缎技艺，夫人还是留给自家人吧。”凌误雪说着，展露出一丝笑意。
听完凌误雪的话，周夫人明显地愣了一下。
寒夫人的意思，是审案后，会让县令放自己的儿子回来？
周夫人抹了一把泪，不断朝着凌误雪磕头，同时嘴里不停念叨着，“谢谢寒夫人。”
没过多久，周夫人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了。她朝着凌误雪福了福身，匆匆转身。
这般匆忙，想来是铺子里的事还需要她的经营。
凌误雪目视周夫人远去，观其背影不掩疲惫和佝偻，忍不住问：“你为你儿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为何你夫婿被抓时，不见一点反应？”
闻言，周夫人的背影抖了一下，又端正起来。
风吹过，将周夫人的轻语送到凌误雪耳旁。
“他不配。”
凌误雪愣了许久，想起紫玉刚刚告诉自己的传言，突然笑起来。
看来这位周夫人，也如同自己一般是个性情中人。
凌误雪一笑过后，朝着紫玉招招手，“我们去见见周易染。”
*
县衙地牢。
凌误雪拿着刚从寒九英那要到的钥匙来到周易染的牢房门前，吩咐柳月留在门外。
不料柳月一个快步，闪身堵在门口，怀着一脸怨气，不想让凌误雪进去放人。
如果柳月的视线能杀人，想必地牢里那个人已经死了无数回了。
凌误雪一下子就明白柳月在想什么，她狡黠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出来的。”
柳月这般行为不难理解。毕竟任谁差点被被降职后，见到罪魁祸首都不会有好的脸色。也怪凌误雪自己神经大条，今日醒来都没发现身边侍女柳月换成了本该在凌氏绣球坊干活的紫玉。
也是在来这的路上被紫玉提醒，才知道柳月今晨被县令降了职，正在发配去浣洗衣物的路上。她赶忙去把柳月截了回来，顺便又把紫玉派去凌氏绣球坊内干活。
柳月听完撇了撇嘴，不甘愿地从门口挪开，替她打开了房门，“夫人，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柳月话音刚落，凌误雪接过柳月手中的油灯，直直地走了进去。
凌误雪走过的地方瞬间亮了起来，在角落里，凌误雪看到了周易染蜷缩着的身影。
“还没睡醒？”凌误雪提灯晃了晃他的脸。
“凌坊主。”周易染立刻惊醒，眼眶下硕大的黑眼圈昭示着他昨夜睡得不好的事实。
凌误雪笑笑，也是，给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能睡得好才怪。
“寒县令有没有告诉你，你的开审时间定在了今日未时？”油灯火光下，凌误雪的眼睛泛出一丝精光。
“你既然执意认为我是故意伤你，你如今来此又是为何，嘲笑我吗？”周易染避而不谈凌误雪的问题，显然是想到昨夜她毫不留情的一面。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本意只是来为你指一条明路的。”凌误雪转了转眼睛，用手帕捂脸，做出好一副伤心的模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周易染察觉出了眼前女子别有意图。
她又想作什么妖。
“只要你帮我指认出联合你一起给我凌氏绣球坊泼沥青的人，我就可以对你找黑衣人杀我的事既往不咎。”凌误雪这才道明自己的真实来意。
“你不说这个我也会帮你作证的，而且不是我找的黑衣人。”周易染正色道。
他昨日想了一夜，终于承认了自己被人欺骗的事实，他恨恨地想，若不是那个黑衣人这般对自己百般煽动，他也不会听信他人传言，冲动去林间阻截绣球。
所以不仅他要为凌误雪作证，他还要将他所知道的有关黑衣人的线索呈给县令，证明自己并非十恶不赦的人！
“我不是说的这个。”凌误雪凑近，“我是想说，请你暂时隐瞒黑衣人的存在。”
“为什么？我不同意！”周易染听到此话一下子就蹦起来了。
周易染的声音猛得增大，把凌误雪都吓了一大跳。“我不小心伤了你，我认了，凭什么不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他逍遥法外！”
“我坚决不同意！”周易染背过身去，不看凌误雪，“这事没得商量。”
凌误雪懒得同这死脑筋浪费时间，决定结合今早的情况骗他一下，“你确定，你娘亲于今日早晨来找过我，为了救出自己的儿子，将独家的制绸手艺交给了我。”
“你不想见到你们周家的制绸手艺到处被人贩卖吧。”
周易染毫不怀疑凌误雪所言，看着凌误雪的目光逐渐从震惊转为愤怒。
因为在周易染眼里，她的娘亲就是这般性子。
这也正好方便了凌误雪，省得她为想别的办法焦头烂额。
“你无耻！”周易染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你来说有没有什么好处！”
好处。凌误雪低眉，还是有好处的。
昨日那杀手的意思明显是不会有人再来刺杀他们第二次，她对着寒九英隐瞒这一次，也好在今后的日子中观察出寒九英是否出现异样。
既避免了打草惊蛇，又可以维持相安无事。有些事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去了。凌误雪很庆幸自己昨夜没将话问出去。
目的已经达到，凌误雪朝着周易染招了招手，“再见，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哦。”
凌误雪没看周易染反应，转身就走了出去，“柳月，陪我去凌氏绣球坊一趟，已经好久没去过了。”
没曾想，她这一出门第一眼没看到柳月，反而是和站在门后的身着墨绿色官服的男子对视上了。
完了。凌误雪心想。
县令听到了多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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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拳拳爱子情，巾帼退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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