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季来临之前,坠夜之城对外宣布,彻底废除议会,推举出了第一任城主,安蒂蒙德。
消息一传出,一片哗然。
不用说以新月之城为主的其他人类城池,光是坠夜之城自己人都无法信服。
海恩时在与安蒂蒙德的斗争中落败,被囚于坠夜之城东边的夜之高塔。
安蒂蒙德留了他一口气,故意折磨。
“你太操之过急了。”深夜,黑暗魔法师站在高塔之下,看见走出塔门的安蒂蒙德时,现身道。
安蒂蒙德脸上春风得意的笑容一滞:“尤利塞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不该这么快宣布执掌坠夜之城,这势必会引起很多人不满,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尤利塞斯警告他。
安蒂蒙德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有你在,我何必瞻前顾后,你不是黑暗魔法师吗?怎么现在反而畏首畏尾了?”
尤利塞斯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容暴露出来,神色忧虑:“先前惊动了神圣一族,没能斩草除根,现在既然已经擒住了海恩时,就应该韬光养晦……”
安蒂蒙德打断他:“你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畏畏缩缩,难不成是想起神圣一族,就害怕得瑟瑟发抖、后悔了?”
被戳中痛处的尤利塞斯哑口无言,本就灰败的脸色更加沉郁。
他突然想起那个议会长临死前的面容。
明明是看上去年老腐朽的身躯,在面临窒息的痛苦、濒临死亡之际,居然还能爆发出那样强烈的反抗,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本来应该比他还灰暗无光,那一刻却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
那是坠夜之城的议会长,尤利塞斯一开始连他的名字都没在意,此时却突然想起来了,那个人类,名为塞缪尔。
“你……你们……无论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会得逞的!黑暗的爪牙,会在黎明到来时自取灭亡!”塞缪尔的将死之言,每个字都那样清楚,像一句言之凿凿的诅咒,在黑暗魔法师的耳边回响起来。
尤利塞斯突兀地往后退了一步,塞缪尔倒下的身躯仿佛又一次擦过了他的黑色衣袍下摆,他猛地从幻觉里惊醒,看见安蒂蒙德正阴晴不定的脸。
“尤利塞斯,你这是怎么了?”安蒂蒙德反问道,“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找上我的,难道不是吗?”
“我自然没有忘记,”尤利塞斯哑着嗓子开口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神圣一族是很危险的,现在还不是时候,贸然和他们对上,对我们并无好处。”
“你放心,”安蒂蒙德这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一边擦着手上沾染的不明血迹,一边说,“我厌倦了那些勾心斗角,反正议会已经毁了,海恩时也败了,坠夜之城中,再也没人是我的对手,我何必再装样子呢?”
尤利塞斯没有搭话,当初,他选择安蒂蒙德、而非海恩时进行合作,就是因为,比起暴戾无常、目中无人的贵族出身者,擅长在阴暗的角落里搅弄风云的安蒂蒙德,看上去是一个更合拍的合作者。
这段时间以来,安蒂蒙德总说自己厌倦了勾心斗角的日子,可是又习惯使用那些阴谋诡计,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无法改变,无法割舍。
尤利塞斯看清了这一点,并且乐见其成。
尽管对神圣一族始终心怀忌惮,但在安蒂蒙德毫不掩饰的蓬勃野心之下,黑暗魔法师也无法阻挡对方的脚步。
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雨落下之后,猎熊一族派去坠夜之城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带回了令全族上下惊心的噩耗。
安蒂蒙德为了彻底铲除异己,血洗了城卫军,其中但凡是出身猎熊一族者,无一幸存。
那些人的尸身都不知道去了哪儿,整个坠夜之城中弥漫着死亡的阴影。
宣布掌控坠夜之城后,安蒂蒙德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一系列新的动作,打算重新组建一支属于他的军队。
“他想做什么?宣战吗?”荆棘之霜愤怒道。
同族被残害的消息,令猎熊一族怒火中烧,同年,荆棘之霜宣布,猎熊一族从此脱离坠夜之城,不再是坠夜之城的附属族群。
对此,安蒂蒙德表现得不屑一顾:“区区一个小族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被阴影笼罩的坠夜之城上空,浸染了邪恶力量的无形屏障逐渐展开。
神圣一族的无色鸟因此无法飞越上空,其他任何想要探听城中消息的手段也都被阻隔在外,坠夜之城的消息开始对外封闭。
迷思山脉中驻守的神圣一族紧急换防,艾兰赫斯返回神圣之都。
临行前,艾兰赫斯去向荆棘之霜辞行。
宋为妍与他一同离开,两人在出了猎熊一族的领地之后,分别往东、南两个方向出发。
新月之城的各城人类使者还在途中,已经快到坠夜之城了,必须先去阻止他们。
宋为妍与塞西莉亚取得了联系,约好在距离坠夜之城最近的舟楫城见面。
作为人类河畔王国的都城遗址,新月之城一直都是人类最繁华的城池,比坠夜之城规模更大、占地更广,人口也更多。
从新月之城往西,前往坠夜之城的一路上,共有四座人类的城池,其中距离新月之城最近的,叫做月地城,再往西,则是云阶城、盐梅城,以及距离坠夜之城最近的舟楫城。
出了舟楫城的范围,不出半日,就能抵达坠夜之城。
在霍恩克莱的邀请与组织下,那些来自各城的人类使者,从新月之城出发后,一路往西,刚刚抵达舟楫城不久,正打算继续往前。
新月之城派出的使者代表名为锡德,这个人是霍恩克莱的心腹,一直在拉拢各城使者。
没想到,除了往日与新月之城来往最多的那四座小城之外,其他城池的使者或多或少都有意敷衍,一路上以各种借口拖慢行程,尤其是距离坠夜之城最近的舟楫城使者,更是怠慢。
“我说锡德大人,你们新月之城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当初要途经我们四城,前往坠夜之城,那又何必千里迢迢,先邀请我们到新月之城去,如今这风尘仆仆的,我看,我们也不必着急了,不如就先在这里休息两天,正好,我尽地主之谊,为大家接风洗尘。”说话的是舟楫城的使者威利。
锡德心底不满,面上还装得客气:“威利大人说笑了,当初在新月之城王宫,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这坠夜之城的塞缪尔议会长死因蹊跷,身为人类同族,我们自然应该同气连枝,一同追查才是。”
“只怕人家坠夜之城未必领情,到时候,说不定将城门一关,连门都不让进,还追查什么?”月地城使者落井下石道。
威利闻言,露出一丝窃笑。
锡德看在眼里,心底的恼怒更添了一层。
离开新月之城越远,这些人就越不配合,尤其是夹在新月之城和坠夜之城中间的这四城,更是一个鼻孔出气,变着法儿地找麻烦。
地处偏远北方的风雾之城使者则日常和稀泥,虽然不算偏帮四城,可也不会帮他。
锡德越想越恼,暗中咬了咬牙,这才说道:“此言差矣,塞缪尔议会长之死,怎么能是坠夜之城自己的事呢?咱们这是为了弄清楚,这背后究竟是否有黑暗魔法师作乱,这一点至关重要不是吗?”
锡德转向风雾之城的使者这边,扯出客套的笑容道:“风雾之城的使者,想必知道黑暗魔法师的可怕之处,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出发,前往坠夜之城。”
冒充风雾之城使者的锻造师没说话,塞西莉亚自恃身份,也没搭理他。
锡德见自己被晾在了原地,可又不敢对来自神圣一族的人有什么微词,只好转过头,又去和其他人掰扯。
一路上,塞西莉亚作为暮春之地使者,总是扮演着一张冷漠的面孔,十分符合外人对神圣一族的刻板印象。
锡德等人都知道,如今风雾之城与神圣一族的暮春之地是同盟,因此,即便对方态度不佳,也选择了忍让。
锡德想要催促其他人快些启程,抵达坠夜之城,他磨尽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身为舟楫城使者的威利终于稍稍让步。
“锡德大人可真是操劳,为了霍恩克莱城主,如此尽心竭力,还真是忠心,”威利说着,明明是夸赞的语言,语气中却总带着嘲讽,“罢了,既然这坠夜之城迟早要去,我们就再休整两日,再出发。”
说完,他还不依不饶地又提了一遍:“唉——当初早知道还是从我们四城之路走,何必多此一举,非得邀请我们先到你们新月之城去呢?”
锡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威利大人,还要再耽搁两日,会不会太长了些?”
威利脸一摆:“锡德大人要是等不及,大可以自己先走。”
“你!”锡德没忍住,气得从座椅间猛地站起,“各位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在新月之城王宫,你们可是都答应了我们城主,共同前往坠夜之城、追查塞缪尔议会长之死的,如今倒要反悔不成?!”
威利呵呵一笑:“我何时说要反悔了?不过盘桓几天而已。”
“就是就是。”其他人附和道。
锡德彻底没了耐心:“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前往坠夜之城!”
以威利为首的其他人油盐不进,照样想要拖延。
倒是假扮风雾之城使者的锻造师突然开口:“不必了。”
他一开口,塞西莉亚也抬起头,似乎看见了什么。
事实上,塞西莉亚与锻造师是收到了来自宋为妍的消息——她已经到了。
众人则只听见暮春之地的使者随口同意道:“确实不必前往坠夜之城了。”
锡德闻言,震惊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也有些意外。
在他们眼中,这位风雾之城的使者一路上沉默寡言,没想到此时突然语出惊人,竟然第一个提出毁约,打算退出坠夜之城之行。
但还不等他们提出疑问与异议,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从外推开。
锡德质问的一句话刚刚落地:“两位是不是说错了?眼下不是说笑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前往坠夜之城!”
而回答他的,除了突然被推开的门,又是一句相同的否定:“不必了。”
推门而入的人,正是宋为妍,她看向塞西莉亚与锻造师,朝他们略微点了点头,这才对其他人宣布道:“诸位就不必再前往坠夜之城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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