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准备相杀的第十天

解沉秋久久没有回答,只是仰首注视着须艽。而须艽面不改色地看他,二人相顾无言。僵持半晌后,须艽索性也不再等待,他瞥了一眼握在掌心的剑,手腕一转,剑尖便径直点在解沉秋咽喉。

并没有在要害处停驻,长剑利落地向下勾划而去——须艽本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做下决定便不会后悔。在颈间浸出细微血痕后,领口衣物也随之被割裂。然而还未待剑刃继续滑至胸膛,下落的动作便被制止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把持住锋利的剑锋。

流云短暂地遮挡了明月,阴影之下,须艽一时看不清顺着剑身缓慢流淌的液体是什么颜色。

但他知道那是血。

暗色的、粘稠的。

徒手抓起利刃的人将之缓缓抬起,重新对准自己的咽喉。于是血液一滴一滴地垂落,片刻便染尽了裸露的颈部肌肤,竟好似解沉秋当日将箭矢从陆御喉间拔出时所见的情形。

“……若臣现在告知王上,解沉秋其人,只可杀不可辱。”仅在开口时停顿一瞬,拒绝的话语随即倾泻而出,仿若此时此刻的僵持当真只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逼迫,“王上又待如何?”

解沉秋的话语郑重中藏着些沉郁,并不清晰,但须艽当然听得出来。

“只可杀不可辱?”南王冷笑,“那寡人明日便昭告世人,娶你公子沉秋为后,聘礼随后便送至西国。孝期已过,又是门当户对,想必两国上下皆不会有所异议。这般诚意,公子沉秋总不会还道是寡人是侮辱于你。”

虽是针锋相对,其中未尝没有三份真心。解沉秋如若能够妥协,须艽尽管气怒,却也不是做不出顶着南国重臣的死谏去西国下聘的事——毕竟只要解沉秋嫁给他,那就当真再无回返西国的可能了。

恰逢时机凑巧,比起送给敌人一个英明的主君,当然还是将他留下为好,无论是生是死。倘若如今西国仍有王在,须艽可没有把握说服群臣。他昔日做过的最好的期盼,也不过只是明示宇内;若说王后的名分,实是从未想过的。

他的语气仍旧尖刻,某种程度上却可称是服软了。

解沉秋叹息,却并没有松开剑的意思。掌中的伤口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他反而好似更清醒了些:“阿九。”他尽量放缓了语气,不欲再次刺激到须艽,“你已经是南王了。”

他挑拣着措辞:“我不需要名分,甚至做你的嬖人也无妨,他们也的确是这样看我的。”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我都可以不介意,但是,阿九,你已经不再信我了。”

“我没有!”须艽苍白地反驳。

没有理会须艽的否认,意识到剑的另一端力道松动,解沉秋立即将之夺过,并以空余的手支撑在下迅速滑出一步,最后转为单膝跪地的姿态反手掷出。静谧夜色中金石交加之声尤为刺耳,片刻后他回过头重新望向须艽,对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他。

解沉秋的手还在流血,若是以往,须艽总会比他更着急,现在却只是视若无睹的沉默。

也好。

他方想继续劝说,却不慎碰到了唇内的创口,解沉秋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摸,又在须艽的注视下将提起至半空的手臂重新背在身后。

“进屋去包扎。”须艽冷冰冰地道,“我们今夜必须说个清楚。”

近些日子一直违逆他的男人难得顺从了他的意思,起身跟随他向小楼走去。由于解沉秋的不喜,自他重新搬回,东宫的侍者在入夜前准备好洗浴后便不再踏足此处。而须艽有段时日未曾回到东宫,反倒是不比解沉秋对这里更为熟悉。

见他迈步进屋的动作略有几分犹豫,解沉秋快步走到他之前,轻车熟路地点灯,还习以为常地叮嘱道:“今夜无月,小心。”

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合时宜,这是须艽尚且年少时他常挂在嘴边的说辞,语气自然也一如旧日。然而那时被他保护和教导的小世子和南王自然不同,他不愿再惹须艽不悦。

须艽却并未因此发怒,甚至不动声色地伸手扶向解沉秋的上臂。他是记得的,解沉秋夜间视物的能力还不如他,这仅只点起了一盏的灯,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冲突在简单的杂务中暂时缓和了,解沉秋一路点灯,须艽则始终走在他身畔与他并行,没有片刻稍离。两人很快步入书房,这里是须艽熟悉的领域。他松开解沉秋先行走向主位,方才还尚显温情的氛围顿时冷却了几分。

案上的油灯被须艽亲手点燃,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形在背后屏风上映照出巨大的暗影,解沉秋则隔案坐在他对面。

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出的匣子被置于解沉秋面前,须艽从其中翻出些眼熟的药草几口嚼碎,又拉过解沉秋的手臂拨开他的手指,敷在掌心深深的伤痕上,这才放下心来。

至少这人还有点分寸,那柄剑只为配饰,没接触过什么秽物。他握住刃身的时候也找准了位置,未曾伤及筋脉关节之处。

“你敢嫌弃我?”还未缠上干净布巾就感觉到手的主人试图收回的动作,须艽抬眼瞪他。

解沉秋无奈:“我还没开口。”

如此情境下,只要解沉秋愿意装傻,即便方才的争吵让他们几近决裂,须艽也会轻轻放下,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然而看着须艽给他裹伤的动作,纵使解沉秋心中闪过数个相似的回忆,几乎就要收回决绝的话语,最终还是被理智占了上风。

他一直等到须艽最后将布巾打了个结,才与抬头的须艽面面相觑。

“阿九。”解沉秋沉声唤道。

须艽不语,他可以猜想到解沉秋要继续说些什么,只是他不想听。

怒火虽未散去,但几盆冷水下来,他终于分出余裕揣度解沉秋的心思。解沉秋无非是觉得,他们之间的信任迟早因为西国的挑拨而消磨殆尽,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在情分尚且深厚的时候分开,恪守君臣之别,反倒还能做到默默相伴。

他从来都这样胆怯。

但须艽并不作此想。

无论是做/爱人还是友人,他都一如既往地想要独占解沉秋全部的目光。这般炽烈的**,哪怕他们退回君臣关系,也不能改变须艽无法容忍西国挑拨的现实。既然如此,就解沉秋所言,信任总是要被消磨的,是否分开又有何区别?

更何况事到如今,须艽并不觉得情爱一定要和信任扯上关系。

他的父亲和母亲的确是互相信任且相爱,可是雷焚和夔赤珠之间甚至连半分信任都没有。他们的确爱着对方,但那甚至称不上是相爱。

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爱着对方。

就好像须艽爱解沉秋,但他永远不会相信解沉秋能放下西国。只等到有朝一日他要为了南国放弃解沉秋,亦或是解沉秋要为了权势离开他,而他终于确切杀死自己爱人的那一刻,他才能够确信自己占有了解沉秋的全部。

这又何尝不是须艽所选择的爱的方式。

所以在那之前,他不会允许解沉秋想要与他分开。

可惜解沉秋当然不会认同他的想法,所以如果想要说服解沉秋放弃划清界限的念头,须艽想到用另一种方法对付他。

他今夜一定要得到解沉秋。

“我们还是退……”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用你的性命威胁我。”须艽低下眉眼,不教解沉秋瞧见他的表情,声音中满是失望,“当年你不愿意回西国,逼我在杀了你和为你违逆阿父之间选择。如今亦是如此,解沉秋,你说我不信任你,我究竟还要怎样才算是信你?!”

下章初夜,应该……应该明晚更……吧。

本章又名《在文艺作品不发达的年代,跟随错误的对象学习恋爱》。由于父母爱情过于健全,而自己情路不顺,导致走向极端的错误案例()

总感觉这段节奏太慢了,但是不铺垫心理变化又觉得他俩的性格不至于跌份到要强制,大概还是每章字数太短的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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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准备相杀的第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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