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孤鹜向晚(4)【巫寨案】

梁从云刚去擦了一把脸,就瞧见白药哭着从他们的营帐跑出来,一问之下知道了个大概,嘀咕了一句“韩诚这小子,不知从哪学来这么多臭毛病,老于最近都没他酸”,他拍着白药的肩,好言安慰道:“师妹你别气了,这事他们说了也不算,还得看师父怎么说。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在理,那卓岩松太不是东西了。若师父不同意,我跟你偷偷去,把人救了,送出湘漤,找个靠谱的地将人藏起来。我们一口咬定没做,那狗东西找不着人,还能怎么着?”

白药感激地望着梁从云,轻唤了一句“大师姐真好”。梁从云眉头一抽,起手给白药额头来了一记爆栗,骂骂咧咧地拖着嘿嘿傻笑的白药转头去了帅帐。

两人经通传进入帐中。帐中只有钟挽灵,郭青锋诸将皆不在。

白药生怕钟挽灵不答应,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全倒了出了,险些将与梁从云密谋的“先斩后奏”也抖落了。哪知,钟挽灵半点犹豫没有,只对她说了一句“可以,去做吧”,就把这事给准了。

这倒是把白药整不会了,木讷地问:“师父,不反对吗?”

钟挽灵淡淡地看了自己这名女弟子一眼,眼神好似在说“为什么要反对?你要我反对一下吗”,只道:“且按你的说法,那个用双刺的女人和魁梧大汉当时都在场,那现在,至少用双刺的女人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仅卓岩松一人已是极难对付,再加一个‘伪丹’,仅你一人成不了事。从云,你就陪你师妹走一趟吧。”

梁从云一愣,虽然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他还没开口呢,这女人怎么又知道了?

“切记,行事不可感情用事,实在不行要懂得放手。世间无可奈何的事情太多,能做到无愧于心即可。切不可拿自身和同门性命意气用事。”

白药、梁从云两人愣愣地看着已闭上眼继续打坐入定的钟挽灵,谁也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不过结果倒是皆大欢喜。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赶忙插了进来:“我也去。”

韩诚心急火燎地撩开门帘,快步走到近前,拜道:“请师父准许我与梁师兄、白师妹同去。”

“可韩师兄不是……”

韩诚看向白药,真诚地说:“我虽不认同师妹你的做法,但此去太过凶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让我保护师妹同去吧。”

钟挽灵点点头允了,再没有多的表示。

“谢谢师父!谢谢梁师兄、韩大哥!”

对韩诚这番话,白药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将片刻前的不愉快全抛得一干二净,欢天喜地地就往外跑。韩诚只得无奈地追出去:“师妹,此事不可声张啊!”

梁从云见钟挽灵懒得再过问,便也作了揖往外走,可刚走两步,脚下一顿。他顿了须臾,才回首说:“师父,帮我带句话给宋濂。他欠我一个解释,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等什么,可钟挽灵没有回答,他最终还是走出了帅帐。

厚重的门帘再次阻隔了帐外的晨光,钟挽灵抬起一只眼皮,看了一眼这才悄然从屏风后步出的宋濂,淡淡道:“不需要我转达了吧?”

宋濂没有回答,沉默地走到还燃烧着的烛台前。

“你该多给他和你自己一点信任。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并非全是虚伪,也没人们想得那般脆弱。”

残烛之火在两人的沉默中轻轻摇曳,倏然炸出一道特别耀眼的光。

然后,火焰就在这最后的余辉中彻底熄灭了。

为免节外生枝走漏风声,白药、梁从云、韩诚三人出了帅帐便直接出发了。追了约莫一个时辰,三人总算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泰安宗队伍。

三人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选了一处相邻的山头远远观望。那女子果然在队伍中,她带着白纱遮幕,可他们一眼就能认出她来。有些人就是如此,天生丽质,即便看不见容貌,你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见他们来。

“她在。”三人之中就数梁从云灵力和视力最强,这观望之事自然由他来。“不过,师父料得也没错,拿刺那婆娘也在,倒是没看到那个大汉。”

“哪呢哪呢?”白药凑上前,想证个真伪。

梁从云指了指走在队伍中间的一个高挑弟子,白药这才消停。

韩诚心有顾虑道:“梁师兄,你探得这么深入,万一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他们可有两个金丹呢……”

“是一个金丹一个‘伪丹’。”梁从云更正道,“师父说了,泰安宗的人都不行,卓岩松虽然境界是金丹,但灵力气海都很一般,若没境界加成,我都能打得赢他,更不要说那个女的‘伪丹’和那些虚有其表的泰安弟子。”

“你可拉倒吧。”韩诚看着这孔雀大师兄只觉得头疼,“卓岩松可是有名的仙盟隽才,就算师父这种实战强到变态的,对上他也得嗑药,而且对方也没有下死手认真打。你可别因为打赢了一个女修就飘了啊!还虚有其表的泰安弟子?连着好几届罗天大醮,泰安宗可都是三甲,而我们上清宗已经好些届垫底了。”

“嘿你这小子,到底哪边的?怎么尽说泰安那些狗东西的好话呢?罗天大醮能作数吗?要不是林连生和林家的那些废物霸着资源和名额,我们至于如此吗?”

韩诚苦笑:“我只是说大敌当前,我们不能盲目乐观。再怎么说,我们现就三个人,而对方有三十多人,实力都还很强。”说完又忍不住轻轻嘟囔,“这怎么看都是不可能成的,真是乱来。”

“不可能也得做,人命大过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白药坚持道。

“小祖宗你可小声点,这是在山里,你这一嗓子不定传多远呢。”吓得韩诚连忙去捂白药嘴忙,但看着白药明亮又坚定的眼神,韩诚也只好妥协了。“我真怀疑那女人给你下了蛊了,这真不像你……哎,算了算了,当我舍命陪君子吧,但你俩好歹选个靠谱点的策略,别当面抢哈。”

梁从云和白药都没有回答。白药更是定定地看着韩诚,好像正等着他来拿主意似的。

“……不是,你真打算正面杠啊?师妹你、你……你动动脑子啊!”韩诚欲哭无泪。

“不必了。”梁从云突然道,抬手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两师弟、师妹隐蔽压低气息,他靠在树后观察了一会,才将两人再叫过来,“他们分兵了。”

两人摸过去一看,果真如此,那一队三十多人除了卓岩松身边的六七人,其他人分成了三组,向着不同方向去了。

武天节和上清宗实际上只比卓岩松晚出发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怀玉山的人几乎全来了,加上武天节带来的清虚阁的人,这支队伍有百来多人之众。

但,怀玉山的人毕竟是分阁的,修为都不高;药王谷的医仙则更善岐黄医术,身上功夫大多也就上山采药对付个毒虫猛兽还行,跟其他宗门的比不了。这些人本就走得不快,入的又是这多有诡事异闻的巫山,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走得更慢了。一来二去,两支队伍距离自然越来越远。

队首的武天节心里也有别的盘算。他虽同意了钟挽灵的提议,并且把她排除到二线,但心中还有三分疑虑:假如钟挽灵预判了他的预判,神女寨就可能是个诱饵,那些逃兵就有可能逃往别的方向。毕竟神女寨地处巫山谷地,无论到哪边都有距离,从常理说应该往外逃,而非向内,这不是画地为牢了嘛。再者,当时荆州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逃兵慌不择路,难免有些找不着方向的。这段时间下来,武天节对钟挽灵这个“师妹”了解了不少——此人绝非易于之辈,将来定会威胁到他,因此,在她羽翼丰满之前,能不给她功劳的,决不能给她一点机会。

因为这种种缘故,武天节一行走得特别慢,到神女峰附近已经过了晌午。当然,武天节想捞的漏网之鱼是一条也没发现。

未进山前,一行人分明看见神女峰阳光明媚,山势挺拔高耸入云,就像一名身着苍翠罗裙的仙女披着白纱云帛。

可,一入这神女峰境内,雾气就忽然弥漫四周,云遮雾绕,五步开外什么都看不见。且这巫山之雾果真有隔绝灵视之效,他们百余名修士,竟无一人能勘破云雾。一行人沿着山道走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地,别说寨子了,连有人的迹象都没瞧见。

武天节这才发现,他实属多虑了——这神女寨果然有古怪。

不得已,武天节只能将队伍分成四队,一队由他得意门生梁从风带队入山后向北,一队由三管事带队向南,他带一队沿他们方才走过的直行山道再走一遍,剩余弟子在山口接应。

但没过多久,武天节这队又回到了原点。武天节是脸都绿了。要知道他这次走可是相当谨慎,每一步都仔细查探,确实是没发现有任何妖邪之气或是机关消息,可他们又是实打实地转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武天节正想着“他都一无所获,另两队也难有发现”,就有三名小童奔跑着从南面来,正是三管事的仆童。

三名小童气喘吁吁地汇报说,南边是处断崖,像是几年前塌方了,路断了走不通,雾太大,三夫子不敢贸然让人飞身过去,怕有危险,让他们来请示。

过不多久,三管事就带着人折了回来。

武天节是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请示的人还没回去呢,你们就回来了?这不请示请示白请示嘛。

可看三个老油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模样,武天节也只好作罢。他正纠结着要不要亲自带人走一遍南路,北路也来人了。

来的是他的一个门生,说是,大师兄梁从风在前方发现了疑似荆州军的遗骨,但情况有些不对,希望师父能亲自过去看下。

武天节心说,还是自家门生靠谱,让三管事带着怀玉山的废物们先守在山口别乱动,就跟着弟子赶去与梁从风会合。

这一去,武天节就明白了,为什么是“遗骨”而非尸体,还有为什么梁从云会说情况不对,非要请他过来了。

山坡上的林间散落着各种残肢断臂,从地上散落的残破衣甲看,这些确实是逃跑的荆州军没错。可那些尸骨却十分诡异,场面极其凄惨,已经没有死相可言了,甚至连这到底有几个人都难以分辨,这绝非一般猛兽能做到。那些人的尸体四分五裂,有些人的头颅都只剩下了半个,有些则干脆被砸了个稀碎成了一摊烂泥,还完好的头颅上能看见死者死亡时的表情,无不惊恐至极。他们像是被生生撕裂了的,鲜血和肉泥喷洒得到处都是,带着筋肉的白骨就这样落在灌木上荆草中,更可怖的是,好些肉泥血浆竟糊在了丈高的树干上,还不住地往下滴落,也就是说,在被浓雾遮蔽的树干上方,很有可能还有更多尸体。

此情此景,纵使是武天节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只头皮发麻地说了一句

——“快退,先退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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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藏玄止
连载中云舟隐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