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此事就连天禄卫也没能掌握。当时发生了太多事，陛下登基后更是忌讳。但最后送陛下回京的，是齐王殿下。”
钟挽灵面色一沉，幽幽地说：“这是死罪呀。”
宋濂轻轻答道：“不错。这是万死之罪，如果先帝当时还能亲政的话。”
钟挽灵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宋濂不得不佩服，这女子的机敏远超常人，他平静地应证了钟挽灵的想法，“当时，先帝病重，除庆王外的几位皇子和后妃逼宫谋逆，被黄相、陈太傅和天禄卫攻破皇城，但先帝已然回天乏术。后，齐王携鲁泺大军送陛下回京。”宋濂并未再往下说，其实也不必再说。逼宫乃是谋逆大罪，那些人既被拿下，便成王败寇。那京城能说了算的其实就三人——黄相黄维庸、陈太傅和天禄卫帅宋宁宇。但三人都没想到他们前脚平乱，后脚就有人做了黄雀——齐王和鲁泺大军在外，名为送皇子回朝，实则亦是逼宫。这三人没得可选。且当今皇上当时虽为废太子，但相比其他几位皇子并无大过，且庸碌无为，比较好控制，又是陈氏所出，也算良选。于是，三人顺坡下驴扶了这位废太子一把。但从当今圣上的角度看，首功当属齐王无疑。这样看，当今皇上对齐王一家的倚重和偏宠便在情理之中。
“你的意思是？”
宋濂垂眸轻叹：“若是能抓住卓岩松，使其招出齐王谋反，或可让陛下相信。”
或可让陛下相信？相信个鬼。先说了这么段秘史，现在又来说这话。钟挽灵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宋濂暗暗腹诽。真不愧是坐在暗卫二把手的人，耍起心眼来也不比别人差，人前一副师门情深仗义为兄弟的模样，人一走立马暗指她私纵要犯，还给她下套。若不是她握着这人的软肋，这人恐怕比卓岩松还难对付。“人金丹要跑，凭我们还能拦得住吗？”
宋濂心说，这人果然早就料到卓岩松自请西岭是要跑，还与他们道卓岩松不可能跑，说的头头是道，虽然他也明白以现今情况他们不可能抓卓岩松，卓这一跑反而是自断后路，陷自己于被动，对他们更有利，但心中还是忍不住起了戏弄之意，面上无比诚恳地说：“弟子认为，只要师父想，没人能逃得出师父掌心。”
钟挽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省省吧，这又没人。”
宋濂无辜地眨眨眼。
钟挽灵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常年跟梁从云待在一起养出的坏毛病，以这人恶趣味的性子，同一战线还怪麻烦的。“行了，你也快去准备吧。此去凶险，非同一般。但若是解决，湘漤之事便能告一段落，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另一边，神女寨中。
白药和高狩跟着女子走上石阶，两人都有灵力和功夫在身，耳聪目明，很快注意到两侧房舍中的动静。那动静似人非人，却有不少。
白药惴惴不安地贴着高狩，下意识地抓紧了他后腰的衣服。就算高狩对神女寨一无所知，也能察觉到此地异样，按住白药有些凉的手以示安慰。脚下一声脆响，三人停下脚步。白药抓着高狩的手一紧，高狩微微抬起脚，浓密的蛛网下露出一小节碎裂的苍白小杆，不知是树干还是与之类似的什么东西。白药头皮一炸，抓起高狩的手转身就跑。可一转身就见两边密密实实的屋子的门扉都开了，摇摇晃晃走出了近十人，一下子把来路堵得严严实实。这些人穿着与女子同样的山民衣服，可那青灰的脸色一看就不是活人。
白药高狩脚下一顿。只听身后女子冷冷地说：“本想让你们死得安详一些，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识好歹。”
这处石梯地处狭小，石刃施展不开，高狩只得拔出了腰间猎刀横在两人身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白药用力一拽。“这些人杀不死！”
只见白药凝气于掌，反身击向领路女子。领路女子不闪不避，身形一动，身后竟生出两条如矛如镰的长刺直冲白药高狩而去。哪知白药虚晃一招，一掌打在了身边房屋的木板上。灵力暴击击碎了木板，灰尘木屑飞扬，长刺一瞬失了准头。白药拉着高狩一个翻身，跳进屋内。屋内怪人被暴击余威震倒，正挣扎着想爬起来。高狩用猎刀格住追劈而来的长刺，白药又是一记暴击，砸开对面的木墙，领着高狩跳了出去。外面是个不足一米的狭小天井，根本就没有路。
白药脚撑着两边的木墙游了上去，伸手招呼高狩：“上来！”
高狩一刀劈在追刺而来的长刺上，略退半步，一发力，踏着木墙，跃上屋顶。
两人踏着屋脊一路跑。
可这寨子结构古怪，像个鸟笼似的，现在大门已封，要往哪里跑？身后已经有不少怪人爬上了屋顶，嘴里低吼着不似人声的怪音。
“这些家伙看着摇摇晃晃还挺能爬！”高狩惊诧地骂道，说着就要用石刃将那几人抡下去。
“没用的！他们是虫人！体内虫子不死完，永远杀不死的！”白药惊恐地抓住高狩的手。
“这……什么玩意？”
话音未落，两人头顶掉下两个人来，一人砸得偏了，在本就陈旧的屋顶上砸出了个大窟窿；另一人正好砸在屋脊上，背着地，就听“咔吧”一声，那人的脊背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也知道是脊柱断了。可那人却没流血，不仅没流血，居然还拱着背反身支棱起身了！
这回连高狩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骂了句“草”。
“走！”白药白着脸，猛拉了一把高狩，撒开腿就跑。
“去哪！？”寨门是他们亲手帮着封上的，这寨子整个就像个鸟笼一样，他们要往哪里跑？白药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四面八方像蜘蛛一样七手八脚爬上来的虫人，其中不乏像之前掉下来那人一般面朝天仰着爬的。高狩自幼随父亲爷爷进山狩猎什么猛兽没见过，自悟武学灵修后也猎过不少妖物，仍是被眼前这恐怖的情景吓得头皮发麻。
正在两人惊慌无措之际，前路也爬上来了五六只虫人，正好拦住了两人去路。
白药抓住一根上方垂下来的布梯就往上面爬。高狩忙想阻止，现在这情况慌不择路实在不是好选择，这上面情况不明，也不知道这布梯还牢不牢。“小蕊你别乱走啊！”
可白药爬得很快，一会就到了上边横木上，还焦急地催促道：“狩哥哥，快！快上来”
高狩只得跟着往上爬。可高狩人高马大，与白药大不相同，再加上这布梯年久失修，高狩快够到上方横木时，布梯上端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撕裂声。
两人均是一惊。白药赶忙查看撕裂处何在，可这黑灯瞎火哪里找得到，即便找到了也难以弥补，只得伸出手催促：“狩哥哥！抓住我！”
高狩心中无奈。先不说他离上端白药伸下来的手还有段距离，就算能够到，他这一抓也上不去，反倒会将上面娇小的少女也给抓下来。高狩正欲开口，却见更上方的木梁有黑影若隐若现，赶忙出声提醒：“小蕊小心！”
白药一愣，却没反应过来，上方横木上的东西却已跳了下来！
高狩当机立断，脚下猛一用力，猛然向上一跃。伴随一声响亮的布匹撕裂声，木梯瞬时崩落，而高狩一跃冲上，打手如鹰爪一般紧紧抓住横木，爆喝一声，抓住横木的手再次发力，五指如钢钉紧紧扣进木中，手臂青筋暴起，整个人以单手为支，高高荡起，另一手拔出腰间猎刀，奋力一挥，将飞扑而下的人影一刀两断！
“不可！”白药失声尖叫，可为时已晚，刀已挥下。白药抽出一张符纸，迅速掐了一个清风诀。高狩归刀还鞘，人影的脖子应声而断，黑色的“血液”从断口瞬间喷洒而出！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清风堪堪在“黑血”触及人前包裹住高狩。高狩被清风裹着稳稳落回横木。那人形的身躯也砸在了两人不远处的横木上，头颅则直接掉到了下面。
高狩还有些发憷，不知自己这算不算滥杀无辜。白药不等高狩反应，一面以清风化盾罩住自己与高狩，一面拉起人就跑。那飞散而下的黑血宛若有硬度一般，砸在清风盾上游被弹开，要么落到下面，要么落到身后的横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高狩从未见过这样的血液，奇异地回过头，却见那原本散落的“血液”居然“活”了，慢慢凝聚到了一起，并向他们缓缓流来！
“这！这是什么？！”高狩大惊失色，他从未听闻过这么骇人的东西。
白药不敢怠慢，一边跑一边说：“这就是控制那些虫人的东西。…别靠近它们，有毒！”
正在说话间，两人脚下横木猛地一震，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白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掉下横梁，高狩大手一捞，将白药扛在肩上，半蹲一手扶地，回首看身后震颤摇晃的根源——只见两条粗壮却无比巨大的虫足猛然插入了他们所在的横木。这横木虽大，但也就两人交汇侧身能过，一人走着不慌的程度，可那虫足却足足有这横木的十分之一粗，此刻光线昏暗依旧清晰可见。方才的摇晃正是被它所撼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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