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只余风声寥落。
周鸢小心地越过尸体往殿内走,里面灯火通明,但没有一个人影。
“师父 ,师父?”她握紧手中长剑,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声音回荡在大殿中分外空灵寂寞。
外面忽地起了一阵风,寒气涌进,周鸢猛地回过头,只见那三具尸体竟然萧萧荡起来了,个个睁着浑圆的眼睛,血珠四洒。
“别……别吓人啊。”周围环境实在反常,她饶是见了多鬼怪之事可心下也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师门众人忽然不见了,喧嚣热闹忽成一片死寂,山中人鸟声俱绝,周鸢觉得自己好像处在地狱中。
她不敢乱动,这种时候让她舍命去找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想来想去只好站在原地捏了个诀变出一个铜铃出来,这是山中用来寻魂的常物,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谨慎地轻晃了几下铜铃。
“叮铃,叮铃,叮铃——”三声铃响,前两声清脆,最后一声余韵绵长,待响尽后,周鸢凝神听着四下动静。
忽然一阵能震聋人耳的铃声接连响起,尖利的响动冲进周鸢脑子里,差点没让她七窍流血。
“我滴个亲娘啊,别摇了!”她实在受不了,大叫一声制止,铃声顿时消失。
她没好气地甩甩袖子,循着方才那阵声音往殿后去,跨过门槛,身边真气交织,她空手燃了一张符,火光兴起的一刹那,周围墙根、地面顿时显出一堆人来,原来他们被禁形术定住身了,只能以魂魄摇铃发信号。
周鸢扫视一周,知道现在正是自己表白能力的时候,于是忙扑到梁永徵身边,尽力拧出慌张的样子,带着哭腔道:“师父,您还好吧,大家怎么会成这样子!”
梁永徵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起不来就不说了,竟然还倏尔喷出一口乌血,周鸢一时不防,这口血全溅到了她的白衣上。
她登时皱眉,硬忍下去心口的恶心,倾身把他扶起来,“师父!您小心点,我扶您起来。”
梁永徵咳嗽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我没事,快去看看裁风和弱水!”
他身边的林郁也撑着剑摇晃站起,江川晴则扶着墙勉强顺了口气。周鸢见他二人都还能动,便赶忙去扒拉躺在墙根处的师弟师妹。李裁风和姜弱水七窍流血,正躺着不省人事,周鸢揽起姜弱水,拍拍她的脸颊,“弱水,弱水!快醒醒!弱水!”
见她没反应,周鸢只好“啪”地一巴掌打下去,这一巴掌效果显著,不禁让姜弱水醒来了,也惊醒了旁边昏迷的李裁风。
李裁风猛地坐起来,捂着脸颊委屈道:“姐姐,你怎么又打我!”可怜兮兮地跟个小狗一样。
“你他妈废什么话!打的是我!”姜弱水瞪他一眼,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讽刺他一句:“睁眼就叫姐姐,你整天在青楼都玩的什么东西啊?!”
周鸢没心情听他们拌嘴,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把他俩提溜起来放好,问:“这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都躺在这里啊?”
姜弱水揉揉发酸的胳膊,闻声抬头看一眼周鸢,豆大的泪珠瞬间就掉下来了,她哭着告诉周鸢事情过程:“师姐,你不知道多可怕!我们当时正在殿内论道呢,忽然就有个红衣女人闯进来了,天知道她怎么从外面进来的!她一进来就戳死了在中央站着的胡道长和崔道长,那指甲!我天,跟刀子一样!脖子一下就喷出血没了!”她边说边做动作,模仿着那女人的手法往自己脖子上戳。
李裁风接道:“她刚掐死那两个人我们就赶紧起来,但还没施好法呢就被她一阵迷烟晕住了,我听到师兄和她打起来了,师父和师姐摆了斩魂阵,再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有些心虚,悄悄转眼珠子观察着周鸢的反应。
果然周鸢听见他秒倒就生气,直接一个爆栗弹上来,“你是真没用啊!见了人直接速溶,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李裁风“嗷呜”大叫,见周鸢生气也不敢说话,呆在原地像只被绑住嘴的公鸡。
周鸢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对自己亲手带大的两个小孩还是有感情的,她这气里面三分怒火,剩下的七分都是惶急,担心他们真出什么意外。
林郁从旁边走过来,拍拍周鸢的肩道:“阿鸢,走,回去慢慢说吧,这回事情很严重,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周鸢点头,回头瞪一眼呆若木鸡的两个人,“赶紧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怎么着,让我变成轿子抬着你们少爷小姐啊?!”
大家今夜死伤惨重,一时山中充溢着咿咿呀呀的声音,梁永徵吩咐门下弟子收拾尸首、安顿伤者,他伤的不轻,年纪大了强行启用斩魂阵也是拼了老命,此时坐在高位上用另外半条命尽量维持自己的风度,稳住场面不大乱。
他猛地咳嗽一阵,抱拳向众位道友致歉:“今夜发生如此祸事,实在是对不住各位,老道在这里给大家致歉了。我青屏山镇守清江水百年,百密而无一疏,今日却遭人暗算,实在愧对八方道友,无颜跪见仙君。所有伤亡我青屏山一应承担,定不会让大家心寒……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补救之法了,事发突然,还望诸位海涵。”
他这番话是既陈情又施压,搞得众人有火难发,只能不情不愿地作揖装作大度了。
梁永徵见场面暂稳,于是就转了话题,蹙着眉道:“说起今晚的事,我也想请大家聚在一起谈谈,本来清虚大会就是交流心得的嘛,这回也算是才宣完誓就上前线了。”他鹰视狼顾,眼中透出一丝狠戾,“想必大家心里也清楚,此二人定不是一般货色,他们身上鬼气森森,偏又是肉身,手法又那样高深莫测……我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味道,是彼岸花的香气。”
此话一出,底下人都心惊胆战的,他们议论纷纷:“彼岸花?难不成是那个传说中的朱颜——那,那那个男的是谁?!白衣华发,是……”
梁永徵平声接道:“是鬼君冥白。”
人群遽然安静。
是冥白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从哪儿来的肉身?
众人的脑子仿佛被僵尸吃了,个个面面相觑。
周鸢听了这半晌,心中已然明了那女子就是朱颜,而那个没见过面的男子则是鬼君冥白。
她沉思着,朱颜有肉身不假,可冥白是怎么有的呢?这二人有肉身就可以随意出入阴阳两界,那是不是其他的鬼有了肉身也可以随意穿梭两界呢?
她不禁胆寒,数以百万计的鬼若是齐齐冲出冥界……
“我的天啊,这我得加班到猴年马月啊,估计最后得累死在鬼堆里。”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周鸢不禁咋舌。她是没什么为民请命的忠义的,也丝毫不在意自己所背负的职责,修道只为成仙而已,让她把命运白白搭在捉鬼上她是绝对不愿意的。
她能想到的梁永徵自然也能想到,他一拍膝盖,沉声道:“诸位,世道艰难,到了我们流血、流汗、流泪的时候了。”
李裁风小声道:“好一个三流老道啊。”
众人虽然都挂了彩,但听了刚才梁永徵一番演讲也是满血复活了,他们群情激昂,一个个的脑子里都在幻想着未来把朱颜按在地上锤的画面。
周鸢冷眼看着他们,深知只有激情是不够的,人家天生仙鬼同体,你们是准备变异成三界人去打吗?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可惜这种时候师父是不会给她表演舞台的,他已经拉了师兄出面来安抚激励众人。
林郁向来适应这样的场合,说实话,他是如松如鹤一样的人,这时候出来说话确实给青屏山挽尊。
周鸢在墙边抬头看着师兄,她陷在阴影里,像是雪溶在了水中,疏离淡漠,一张脸毫无波澜,死水浮冰。
师兄的声音很温和,淙淙流进众人耳中,可惜周鸢脑袋空空,左耳进右耳就流出来了,她在思索自己的那本《仙鬼异闻录》。
印刷匠印的书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从纸张的长宽到文字的排版都是一样的,被读书人买下后才会走向各自的不同归宿。
她手里那本《仙鬼异闻录》是从郁孤桥上买的,何为郁孤桥?就是每年七月十五时自动搭在清江水上的一座浮桥,这座桥连接人鬼两界,两方可以在这一夜自由穿梭阴阳。
当时黑雾弥漫,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硬塞给她一本书,四只手并用抢走了她腰上的荷包,她当时都蒙了,慌乱中抓上那东西的头,一摁却化成了一滩脓水,恶心的她几日吃不下去饭。
可回到山上翻开后,周鸢却惊讶地发现这本书和其他人手里的不一样。不一样点在于它的后面有几页附文,上面写了一段晦涩难懂的文字,她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一个懂异文的巫师给她解密,待了解到上面的惊天秘密后她即刻刀了那可怜巫师,将人家的尸体一脚踢到路边的水沟里。
只因那秘密实在太大了。
上面说:仙鬼同体者难杀,须从荒村取捆仙索,从庭院取桃木桩,从道观取镇魂钉,三者合一,方可灭其肉身,散其魂魄。
周鸢缠着手腕的绷带,脸上若有所思。
啊啊啊啊啊啊,臭贝贝们,快来看我的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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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门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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