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争舸把话头转回去：“你要回昆仑么？”
孟争舸这话一问出口，蒲雍当即就溜了，还扯着宿航一起走：“大厨，是时候教我做菜了。”
盛轻舟几乎是条件反射：“不回。”话出口了，他才察觉孟争舸问他回不回昆仑的语气和最开始时明显不同。
不是一开始的催他回昆仑，但又不是一个单纯的问句，其后亦藏着某种情绪。
问句太短，盛轻舟没来得及分辨藏在里面的情绪，他只能感觉出这情绪和最开始时不同。不同……师兄现在不想让他走？
这是让人开心的发现，开心到让盛轻舟忐忑，怕自己错辨。
他笨拙的尝试在话里加上小心思：“哪有让炼器师上门的，要修剑，也得是他来找我。”
说到这里，盛轻舟又觉得不对，孟争舸的行踪能让昆仑其他人知道么？他瞬间后悔，自己就该老老实实的。
“有道理。”
在盛轻舟的忐忑中，孟争舸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盛轻舟话语里昭然若揭的含义，以及说话之后的反应，让孟争舸笑了出来：“让陈望道一起过来，不然不给修。”
盛轻舟：“找陈师兄？”
孟争舸稍微正经了表情：“就说我找他有事。”
盛轻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捏着纸鹤的嘴把它拖进了自己房间。
又过了一会儿，盛轻舟敲开孟争舸的房门，手上是一块还亮着的传音石：“师兄，陈望道师兄找你。”
传音石里当即传出一道冷淡的声音：“孟争舸？”
孟争舸“嗯”了声。
另一头当即响起了另一个更年轻的嗓音：“你们还真在一起！”
盛轻舟语带无奈：“我骗你做什么。”
“师兄们聊师兄们的，我们接着用符纸聊。”宗桦的声音逐渐变远，“快些，我等你啊。”
盛轻舟把传音石递给孟争舸，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传音石另一头也安静下来，陈望道再出声：“你在凡世？找我做什么？”
“我在凡世。”孟争舸答道，“如果我说，单纯是想找个人唠嗑，你来么？”
“来。”陈望道嗓音冷淡，回答毫不犹豫，他不觉得孟争舸会没事找他，但如果真是心血来潮想找个聊天，也不是不行，“聊什么。”
“唠嗑哪有什么主题。”孟争舸笑，“刺探刺探昆仑的消息吧。”
无名峰是昆仑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一群卜师聚在一起，没有任何消息能瞒过他们。陈望道话少，守得住秘密，在峰上人缘极好，热爱分享的卜师们最喜欢把那些看到、听到，又不能说出去的秘密告诉他。
陈望道照单全收。也是他提醒孟争舸，进无定渡一定要小心。
“你不打算回昆仑了？”
“回来做什么？继续被劈头盖脸的骂么？”
陈望道又问：“那盛轻舟呢？他还回来吗？”
孟争舸沉默了会儿：“我做不了他的主。”
陈望道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着：“坐忘峰寄希望于盛轻舟能把你和定风波一起带回来，最不济也要把定风波带回来。”
另一边宗桦也在和盛轻舟聊同样的话题：“如果你也不回，坐忘峰绝不会放过孟师兄，他不仅私藏了神器定风波，还拐走了同门师弟，罪加一等。”
盛轻舟皱眉：“定风波是师兄拿到的，本就是他的东西。我走或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和师兄没关系。”
宗桦：“我们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峰主的一句话抵得上我们百句千句。”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难道还有人会跳出来和峰主对着干？”
宗桦恨铁不成钢：“如果你们铁了心和昆仑决裂，那就该藏好些，别让我的传音仙鹤找到你。如果你依然认可自己昆仑修士的身份，就得带着定风波回来，这样至少能保孟师兄平安，你也不会有事。”
盛轻舟低声道：“那我就再也见不到师兄了。”
宗桦：“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嘛，总不能一直这样不上不下的卡着。”
盛轻舟无法回答，他最大的愿望是师兄能和他一起回昆仑，也希望师父能像其他峰主一样，一视同仁的对待师兄。
可惜他怎么想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在凡世的这段时间，虽然也有不少风波，但避开了孟争舸和坐忘峰之间的矛盾，日子像是偷来的一样。
“宗桦，我真的很羡慕你。”
宗桦：“啊？”
师兄们的对话中，孟争舸在反驳：“我什么时候和昆仑决裂了？我只是不想再在坐忘峰受气了，坐忘峰什么时候能代表昆仑了？”
陈望道立刻说：“那你来无名峰。”
孟争舸笑了：“你说这话，问过你师父了么？”
没想到陈望道立刻就回答：“我问过。”
他是真的问过。
孟争舸在坐忘峰的境遇，稍微有些资历的弟子都知道。
有些弟子觉得峰主没错，孟争舸是弟子，理当听话。也有弟子觉得坐忘峰主着实过分了，称得上一句“师德有亏”，但碍于对方峰主的身份，没人敢说。
陈望道是后者，他不能说其他峰主的不是，直接去问自己师父，可不可以把孟争舸收归门下。
无名峰主靠在躺椅上，悠闲随意道：“可以啊，只要他来，我就收。”
所以陈望道对孟争舸说：“师父说如果你愿意，她就收你为徒。”
孟争舸先是笑，调侃道：“陈望道，同是剑修，我好像要比你强些？我来了，你第一的位置可就保不住了。”
陈望道：“我不在意。”
对方一板一眼的回复过于认真，孟争舸沉默了下，给出了真实的答复：“我不会进无名峰。”
他说：“我不能把我和坐忘峰主之间的矛盾，转嫁到你师父身上。”
陈望道立刻想到了师父当时的表情，是真没有一点为难：“我师父不怕坐忘峰主。”
峰主之间也有强弱之分，坐忘峰主在峰主中，属于厉害的，但无名峰主，是最厉害的。
成为峰主必然要收徒，先不论师德，最基础的品行便和修为高低没有必然联系。
无名峰主性情恬淡，基本没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是难得的修为高绝脾气又好的峰主。陈望道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在无名峰主座下。反观孟争舸则颇为不幸，坐忘峰主对权力的渴望毫不掩饰，十分在意自己的话在昆仑的重量。
陈望道觉得孟争舸的行为非常不统一，他既可以强硬的和坐忘峰主对着干，又时刻为其他人考虑，所有的艰难都一个人扛。
无定渡中，陈望道都下定决心帮孟争舸一起对付其他坐忘峰弟子了，却被孟争舸一个手刀打晕了扔开：“坐忘峰的事，你掺和什么？”
既坚硬又柔软，正是这样的矛盾，让陈望道觉得孟争舸是难得的好人，才会开口问无名峰主能不能收下孟争舸。
也让他在传音石的那头，答应孟争舸：“不管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我和宗桦一起过来。”
憋了会儿，陈望道忍不住道：“和盛轻舟说一声，宗桦的剑好得很，别听他瞎扯。”
昆仑与凡世有一段距离，陈望道他们说要来，也要先禀告师长，安排好一应事宜才能出发，所以先到行宫的，是得意楼的大掌柜。
又是送了拜帖，又是随拜帖送了见面礼，对方相当重视这次见面，孟争舸等人便回以相应的郑重，换下已经穿习惯了的凡间衣物，又把修士的服饰给穿上了。
宿航在泡盛轻舟从昆仑带出来的灵茶，蒲雍捋了捋自己衣服的袖口，把无苦从报恩寺带来的点心摆上：“还是穿这身衣服自在。”
大掌柜准时达到，他在大开的院门前停住了脚步，道一声：“叨扰了。 ”
孟争舸迎他进来：“陈大掌柜，新年好，久仰。”
要称呼“大掌柜”，而不是“掌柜”，这是镇州掌柜特意提醒的：“大掌柜和我这种掌柜之间，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彼此拜访，修士不会完全收敛自己的灵力，一方面是为了让对方能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流动，以示自己没有任何敌意，另一方便也是方便彼此能大概知道对方的修为层次，以方便落准彼此定位。
陈大掌柜的修为在行宫小院中完全不够看，蒲雍传音告诉其他人：“是凡世宗门一般弟子的层次。”
“在我们面前算不上什么，但在凡世能横着走了。”
陈大掌柜也察觉了院中五名修士的修为远高于自己，佛修、道修、以及道修中的魔修，几人周身灵力迥异，大掌柜十分好奇这几人怎么能凑到一块儿，深觉自己来对了。对于修为的差异，他倒是一点不慌。
他们之间没有利害冲突，对方既然接下了拜帖，那对自己必然是友善的。
瞥见桌上的茶水点心，陈大掌柜更是安心，递出勾在手指上的油纸包：“来的路上见到个卖吃食的小摊，闻着挺香，就也买了些过来，尝个趣味。”
快出正月了，闲不住的小商贩陆续出门做生意，养精蓄锐了将近一个月，生意人手底下多少有了些新花头。
孟争舸谢了接过，蒲雍拆开，直接放在了桌上。
“请。”
几人落座，盛轻舟给众人倒茶，无苦说了几句吉祥话，聊了会儿有的没的之后，他们进入正题。
“蔡府举倾家之资以求活命，我们做生意的，既然收了钱，就要办好事。”得意楼的解决方法很简单，“我们给了蔡府新的镇物，压制了婴灵作祟。”
陈大掌柜直言：“当然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在蔡大老爷的慷慨解囊下，我们去查了赵氏的生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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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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