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谁杀了谁

什么?魔尊大为震惊,所以江怀川根本不记得和林净秋有关的事!所以不是林净秋故意不认他,要杀他,只是忘记了他!

江淮川一边回答一边环顾四周,这里书香满室,层层叠叠的书架上堆满了书。

他放出神识查探,一本写着“越州县志”的古书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手中。

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开老旧的书页,抖落出一颗一颗细小的灰尘,在穿透窗户的阳光照耀下晃花了魔尊的眼。他仿佛看见心头灰暗了数千年的深渊,也迎来了熹微的晨光,照着野花在微风中遍地摇曳,通透明亮,满怀柔情。

原来跟他约定了生生世世的那个人,并没有改变心意,只是暂时睡着了,只要拨开时光布下的重重迷雾,就能让他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

江淮川在两千多年前的记载中细细查看,只翻到寥寥几句:村中有位林氏大夫,乐善好施,惠济乡野,后来不知所踪。

他把书送了回去。俞天璇问:“仙尊也很好奇魔头和林净秋的事?”

“你很好奇?”

“能让魔尊心甘情愿被您所伤,连仙魔大战也不打了,仙尊不好奇吗?”

江淮川语气平淡:“好奇。”

“仙尊,我们去找找这里的野史吧……”少年眼睛发光,“兴许可以找到什么。”

他们找到了一本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两千多年前,曾有一个容貌俊美的林大夫,身边时常跟着一个男子。这位林大夫看起来是个好人,其实是个天煞孤星,在林大夫克死了几个人之后,那个男子杀了林大夫,然后自裁而亡。

野史之所以叫野史,正是因为它的内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可控制。

魔尊心头气愤鄙夷,这些人当年做了亏心事不敢承认,只会想办法扭曲事实,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他拿不准江淮川是何态度,睁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问:“仙尊觉得可信吗?”

江淮川摇摇头,他想听听少年的看法,“你怎么看?”

“弟子觉得这故事编得太离谱了。”

“男子杀了林净秋一事或许有迹可循。”

少年惊讶,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推测:“听说那魔头不忍心伤您丝毫,若他真是这个男子,怎么会亲手杀死林大夫?”

“我一直疑惑,一介魔尊怎会因为儿女情长,在仙魔大战上突然停手,任由宰割……”江淮川说,“若是愧疚深重便说得通了。”

“可是书里说男子最后自裁了。”

“在凡人死去面前很容易。”

魔尊对自己说,冷静,别急,越是着急说服江淮川越会露出破绽。

“仙尊说得有道理,”他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过书页,心里却想撕了这本书,“不过这写书之人文风浮夸,用词刻薄,我觉得他的立场并不公道。野史毕竟由个人所著,未经官方查证,不能尽信。”他得意洋洋地看向江淮川,似乎在等待表扬,“我说得对吗?仙尊。”

江淮川点头,“说得在理。”

两人准备换个地方再查,他们走在大街上,深刻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萧条。

天上布满沉沉阴云,像是铜墙铁壁一般,阻挡着阳光无法穿透到人间,只有冰冷的雪花一直飘落,堆积成了杳无生机的寒冷人世。寒风刺骨,呼啸而过,恍如幽魂的哀鸣在四面八方回荡。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全身捂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浑浊疲惫的眼。

这里与修真界天壤之别,似乎活着都变成了一件沉重的事。

一道刻薄的声音从街边传来,让这个冬天更加不得安宁。“没钱就不要乱跑,不知道今年的药都比往年金贵吗?弄脏了你拿命也赔不起。”

两人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家医馆门口,衣不蔽体的小乞丐被掌柜拿着门赶到雪地里。掌柜使劲拍打着刚才被小乞丐扯过的裤腿,“真是晦气。”拍完之后他紧了紧身上厚实的棉衣,“真是冷死了。”

小乞丐从雪中抬起头,看见恍若谪仙的江淮川和俞天璇,一度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他的腿似乎有点儿毛病,只能颤颤巍巍朝两人爬过去,无助地哀求:“两位仙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江淮川真相隔岸观火的仙人,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少年微微睁大眼睛,问道:“仙尊为什么不救他吗?”

“我不能插手凡人的因果。”

“为什么?”

“一个死去五千年的人,早已经和人间没有丝毫联系,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哎呀,”如非必要他不会插手,因为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若他白白给了小乞丐命里没有的气运,来日天道终将会以某种方式收回去,“但你可以救他,这是你的故乡,与你尚有联系。你去把他背起来吧。”

小乞丐皮肤黝黑,看不出是天生如此还是太久没洗过澡,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头发乱成一团,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小乞丐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好像他真的遇见了仙人。他看见那个年轻些的小仙君蹲在他的身前,把后背放在他跟前,对他说:“上来吧。”

小乞丐惊慌迟疑,他怎么敢弄脏了仙人,但是小仙君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吧,我们去救你娘。”小乞丐爬上他的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落下来。

他们去医馆叫上大夫,由小乞丐来到了一个破庙里。庙里一片脏乱嘈杂,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仅用茅草遮掩,不停地滴着雪水,下面铺着草席,乱七八糟地挤着好多小孩、老人和妇女,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人们能看到他们进来开始小声骚乱,江淮川微不可查的皱眉,被魔尊察觉到了,他问:“仙尊要不先出去?这里太吵闹了。”

江淮川摇了摇头,走到一人看起来稍微精神点的妇人跟前问:“为何你们净是老弱妇孺,家中男丁呢?”

妇人听了这话,麻木的双眼闪过一丝隐痛,“哪里还有男丁,都被抓去打仗了,几年没有回来过。”

江淮川环顾四周,这些人个个精神萎靡,一脸病容,他问:“你们因何落难至此?”

“打仗了,我们都是逃难的,还有些人房子被洪水淹了。”

“近几年都是如此光景?”

妇人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哪里是近几年,从我出生起日子就不好过。”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沉睡的小孩,温柔恬静的眼神让人猜想她曾经也是个端庄的女子,“您是仙人吗?如果是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老天爷,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到个头啊?我这一辈子就算了,可我的孩子还那么小。”

江淮川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他记得五千年前的人界不是这般混乱无道的。他刚下山历练那会儿,大多数凡人的日子是好过的,各司其职,安居乐业。而后人间变冷,灾害频发,大自然对人类的眷顾逐渐消失。

他从三千多年前开始探寻六界反常的原因,却一无所获,为今之计只有早日飞升神界,去未知的世界的找找原因。

江淮川让俞天璇给大夫打杂,把在场的人都诊过一遍,又让他帮着抓药煎药,安置了新房,把行动不便的人一个个背了过去,然后买来炭火炉子和一些日常用具以及吃食,整整折腾了一天,才把所有人安置好。

整个过程少年有条不紊、耐心周到、无微不至,没有表现出一丝嫌弃和不耐。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仙尊,为什么我已经是结丹修士,却还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你修为越高,能做得才会越多。”

“我好像理解仙尊为什么一心向道,坚定不移了。”他问,“仙尊为了修道可以放弃一切吗?”

“何出此问?”江淮川思索片刻,“我自修道以来从未刻意放弃什么。”

他做着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做的事情,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忽然成了正道楷模,成了六界敬仰的仙尊。他既不欣喜,也不抗拒,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归途。

少年又问:“这就是仙尊心中想要的吗?仙尊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吗?”

江淮川想起师尊也问过自己同样的话。

在他闭关之前,师尊曾问:“淮川,你是否想过,若有一天灵气再度充裕,天地一派祥和,六界不再需要一个灵泽仙尊,你想去往何处,想去做什么?”

他怔住了,罕见地感到一丝迷茫。

对于自己,他向来没什么欲求。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肩负凌霄宗的责任,直到身死道消。可是师尊问如果六界不再需要灵泽仙尊,他想去往何处?

不是他应当,不是他将会,而是他想要……想去哪里,想做什么?

小时候,师尊看他冷着一张脸不和人接触,成天没日没夜的修炼,怕他陷入执念,走火入魔,于是让他尝试与人接触,带他学习琴棋书画,教他管理宗门事务,但他还是一心扑在修炼上,最终大有所成。

“我不知道。”他只能如实回答,“若真有此日,我的归处也会随之而来吧。”

今天他也只能这样回答少年,“我尝试过很多事情,唯有潜心修炼,内心最为踏实。”他再次提醒少年,“你拜我为师要考虑清楚,我从来不是什么有趣之人。”也不想做别人眼里的有趣之人。

“弟子不需考虑,弟子一心想要跟随仙尊。”魔尊没想到江淮川是这样想的,一边心疼他修了一辈子的道,不见得有丝毫欢愉。一边觉得他清风霁月,不故作玄妙妄称清高,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早就发现江淮川身上有许多矛盾之处,和传闻中救扶世人的仙尊不一样,和他认识的心肠柔软的林静秋也不一样。

他温柔而由残忍,悲悯却也无情。与其说他因为这一屋子人的生老病死动容不忍,不如说他把悲悯天下当成是一种责任。

在魔尊眼中,江淮川像是一个被束缚得规规矩矩的正道楷模,身上系一把把看不见的枷锁,背负着桩桩件件的责任,世人皆仰仗他敬畏他,却从未有人在意他是否快活。

他想,以后一定要让江淮川快活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轻若山岚,淡如浮云,似乎风吹一来就会渺然而去。甚至没有扬言杀他的时候鲜活。

他很期待,当江淮川想起一切,当他知道今日的魔尊是自己种下的因果,是曾经许诺生生世世的爱人,他是否还会如汪洋大海一般平静?

这章其实上周就写好了,是的,上周,但一直反复改了又改,连带着前面三章也改了下。不过改动很小,如果不想回顾前情,只需要记住我加了一个设定就好:当年打得林净秋魂飞魄散的是凌霄宗,魔尊知道这件事,并且怀疑凌霄宗是为了帮林净秋渡劫。当然,最好还是重新看看前面三章。江淮川怀疑有凌霄宗参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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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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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侣成魔我成仙
连载中无梦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