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两人离开承影派，方远仁还在嘀嘀咕咕着依附的事情，一副操碎心的样子。
“虽然他们门派不大，但是接触下来都是心善的人，就这么埋没了好可惜。等他们依附后，我们可以在星云派附近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在那边发展；或者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入我们星云派嘛，可以先从外门弟子做起，不过这个还得问问他们……”
街上人来人往，全靠顾星洄替他看着，才不至于让沉浸在思绪中的方远仁撞到别人身上去。
“……虽然算不上强强联手，但也多了个好伙伴，感觉也不错。”
顾星洄越听越好笑，侧过头说：“连承影派都能得到阿仁的过问，为夫却得不到，真是伤心呐。”
“啊？”方远仁立刻扭头看他，双肩因紧张而绷起，问：“啊？师兄不同意吗？”
方远仁紧张的样子很像一只炸毛的白鼬，身子竖的长长的，两只小小的耳朵也跟着晃动。
顾星洄轻轻笑了一声，指腹擦过他的脸颊，有意逗他，说：“师兄不同意，但夫君同意。”
人声鼎沸的街上，方远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四下看了好几眼，趁着人少的时候，才扯他衣角小声嘟囔了一句：“夫君——”
末了还给自己找补：“我也是为星云派考虑嘛。”
顾星洄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脑袋，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前走：“好，都听阿仁的。”
万妖夜过后，燕霄城的街道上又恢复了热闹，街上行人肆意交谈，都在说着前几夜万妖夜的惨状。若是全家存活的，脸上就尽是笑容，若是家中不幸伤亡的，就躲在墙角暗自抹泪，或是悲戚地倾诉。
街上人多，方远仁被牵着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对了，秦师弟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他一心想重建门派，说是要去找那些流散的星云派弟子们，带他们先回去。”
“可是现在的星云派一片荒芜，我听说之前的那些门派还时不时的派弟子前去巡查有没有漏网之鱼，他们现在贸贸然回去，安全吗？”
说到这个顾星洄就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说：“这些话我也同他讲过，但他在这件事情上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就是一根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方远仁唔了一声，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小声地说道：“我知道秦师弟为什么那么着急。”
顾星洄看他：“嗯？”
“因为之前门派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就算我们知道他回来也无济于事，但对他来说，是永远横在心里的一根刺。”
方远仁停下脚步，道：“大概在秦师弟心里，他可以，甚至愿意与门派共存亡，但是却不能接受门派倾覆的那天，他恰好不在。”
“是啊，所以他才这么急着要召集其他的星云派弟子。”顾星洄叹了一声，说：“或许其他的那些弟子们迫于种种，都不会再回到门派里，可他依旧一意孤行。”
“没关系呀。”方远仁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声音轻快地劝慰他：“世事如此，总有人会离散，也总有人会留下守候。再说了，实在不行，咱们还有承影派的人呢。”
看来阿仁真的对承影派非常有好感，已经把他们算在复兴星云派的一环中了。
顾星洄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隔着温和的日光垂眸看他，说：“阿仁说的对。”
今日恰好是个晴朗的天气，鎏金般的日光笼着方远仁，将他那双墨一般的眼睛衬得愈发清透明亮，比起之前褪去了病气，显得愈发清贵端雅起来。
顾星洄的视线像糖糕一样黏在方远仁身上，见他冒了点汗，就体贴道：“会不会热？想不想吃点冰的解解热气？”
有人随时随地地照拂自己冷暖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好。”方远仁把眼睛弯起来，把脑袋靠在顾星洄手臂上，嘿嘿笑了两声：“夫君真好。”
一句话让顾星洄的心愈发滚烫，就连照夜都感知到主人的心意，露了点粉色的剑芒，被顾星洄沉着脸一把拍下。
冰糕是燕霄城里最受欢迎的消暑甜点，翠绿色的小小一个。最外层是用糯米粉做的，清香软糯，里头的馅是用搅的绵软的绿豆泥和切的极细的橙皮混合而成的，微甜不腻。整个冰糕摆在冰鉴中间的缶里，若是有人前来买，店主就在寒气四溢的冰鉴中取出一块，最是软糯，又最是消暑。
许是近来天气热的原因，原本就热闹的冰糕店铺更是人满为患，排了极长的队，顾星洄望了眼看不到头的队伍，带着方远仁走到一处阴凉的地方，说：“那边太热了，排队的地方又没有遮挡，阿仁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回来，好么？”
方远仁踮起脚看了人海一眼，为难道：“要不不吃了吧，要排那么久，夫君也很热。”
顾星洄眉目舒缓，不自觉地放软语气：“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的，主要是我记得阿仁没尝过这燕霄城的冰糕，所以私心想让你尝尝。”
方远仁乖乖点头，甜道：“那就麻烦夫君啦。”
就这么几步路，顾星洄都不放心把方远仁一个人放下，特地留了道剑气环绕在方远仁身边，保护着他。
那道剑气神奇的很，只要方远仁伸手，它就没骨头似的缠上方远仁的手指，一会儿把自己打成一个蝴蝶结，一会儿又把自己绕成一个爱心，逗得方远仁笑个不停。
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知从哪挤来一个满头是汗的少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晃着手上的几张纸对方远仁说：“这位公子，准备修道吗？要不要加入我们迈门？包吃包住，月休六天，出去研学的话门派可以派马车送你们去。”
“你们这是招弟子呢，还是找给门派打工的？”
“呃，这个、这个不重要！”少年费劲地找理由找补：“都是一样的！来了就是迈门的人！”
那道把自己缠的跟蛇一样的剑气突然变得凛冽，拦住他想要扒拉方远仁的手，明晃晃地威胁。
方远仁客气又疏离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
感知到那道剑气上磅礴有如威压般的灵力，少年虽不甘心，也只好跺跺脚走了，临走前，还硬塞了手上的一张纸给方远仁。
方远仁翻过来一看，赫然是“招生介绍”四个大字，遂有些哭笑不得。
等到顾星洄回来时，方远仁怀里已经被塞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纸，面前还站着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青年，正苦头婆心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兄台，真的考虑一下，我们条件很好的，诶诶诶——”
顾星洄走过去，单手提着那人的衣领，把人甩出了半丈远。
方远仁像看到救星一样，扑了上去：“夫君！”
“阿仁。”顾星洄接住他，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有些着急地问：“受伤了吗？”
方远仁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有很多人过来招揽，还给我塞了一大堆奇怪的东西。”
顾星洄拿过他怀里的纸一看，五花八门地写着什么“带工资休息”、“精致客舍”、“美味食堂”、“早七晚九”等等。
“没事，都是一些门派在招揽人罢了。”
“但是我怎么感觉他们的招揽比万妖夜之前那次还要严重？各个都诚恳得不得了。”
“是的。”顾星洄用眼神逼退不远处蠢蠢欲动想要上前招揽的青年，继续说道：“没有妖晶庇护的门派会在万妖夜的时候失去很多弟子，为了让门派能继续发展，他们就必须得招人。”
“好可怜。”方远仁感慨了一声，突然两眼放光地看着顾星洄。
“怎么了？突然目露凶光地盯着为夫。”
“夫君，我们要不要也学学他们，写个招生介绍？”
顾星洄：“……”
“我都想好了！”方远仁煞有介事地说着：“就写广阔仙府、仙盟认证、毗邻山水、园林享受，如何？这样我们就不愁门派没弟子了！”
方远仁越说越起劲，甚至已经在四下张望哪里有文房四宝，准备一展身手。
“好了好了好了阿仁，”顾星洄哭笑不得地拉住了他，把提在手上的冰糕递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先把冰糕吃了，一会儿化了可就不好吃了。”
顾星洄揭开手中的油纸，三块冰糕整齐地排成品字形，晶莹剔透中裹着一点荧黄，因着刚从冰鉴里拿出的缘故，四周还冒着冷气，分外诱人。
“哇！”
方远仁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冰凉糯米皮被咬破的瞬间，里头绵密的绿豆泥就充斥着口腔，加上酸甜橙皮的点缀，很快就让方远仁的眼神变得亮晶晶的。
顾星洄捏了捏他微鼓起来像仓鼠一样的脸颊，笑道：“好吃吗？”
“嗯嗯嗯！”方远仁迫不及待地咽下，感受着游走在四肢百骸的清凉，道：“夫君也吃！”
顾星洄依言吃掉一块，道：“好，还有一块留给阿仁。”
方远仁刚兴奋地捏起最后一块准备放进嘴里，临到嘴边，又缓缓地放了下来。
“怎么了？”
方远仁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微垂，道：“夫君吃吧，夫君排了那么久的队。下次我排队的时候，我再吃两块。”
孩子气的话让顾星洄笑意越发明显，道：“这家铺子的冰糕太热闹了，这次一人最多只能买三块，以前我瞒着阿仁偷吃过了，所以这次，阿仁吃两块。”
“可是——”
“快吃吧，不然真化了你就吃不到了。”
在顾星洄的再三劝说下，方远仁终于拿起最后一块快化了的冰糕，咬了一小口，然后耳根红红地凑前，把剩下一半的冰糕凑到顾星洄唇边。
顾星洄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手臂揽着方远仁的腰，从善如流地接过那另一半冰糕。
近在咫尺的呼吸晕染着绿豆的馥郁甜香，末了，顾星洄还意犹未尽地在方远仁水润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好甜。”
方远仁方才那点勇气不知都到哪里去了，听到顾星洄这句话，垂着脑袋跟个鹌鹑似的，耳根的红一直蔓延到后颈。
四处明里暗里等着招揽的人没等到人，却被这两人的行为刺激到了，啧声不断，纷纷晦气地转开了头。
……
好烦。
打工人的命不是命吗？
迈门！麦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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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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