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客房一间,钥匙您拿好咧,您吩咐的热水过一会儿给您送上去。”
顾星洄浅浅颔首:“有劳。”
店小二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单手抽走了钥匙,揽着一个比他稍矮一些的面容姣好的男子缓步上了楼,还想再多看两眼时,被一个居高临下的警告目光吓得缩回了柜台里,再不敢乱看。
但略略一眼,也能看出被揽着那人的清雅俊和,虽不惊艳,但胜在温润和易,叫人过目难忘。
客房在三楼,房与房之间间隔较宽,怕来往住客的脚步声影响方远仁的休息,顾星洄特地要的靠后的房间。
房门咔哒一下落了锁,方远仁伸了个懒腰,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啊,好久没那么累了……”
顾星洄点起桌上的熏香,朝他走近,把他腿架到自己腿上,力度适中地给他揉着,说:“今日确实是逛太久了,但也收获了很多。”
方远仁一听就高兴,略略抬起下巴,道:“都是些很精巧的,不怎么常见的东西。比如那个彩陶摆件,还有在最后一个摊位上买的菖蒲糖……夫君都帮我收好了吗?”
“收好了,都放在我的储物袋里。”
方远仁露出小又白的牙齿,道:“还是有钱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不过。”他突然直起身,把脸凑得前前的,一双眼睛里蓄满审问,道:“夫君哪来这么多的钱?不会是那种见不得天日的——”
“我招供。”顾星洄举起双手,装作投降的样子,和声和气地说:“我可没有瞒着你藏过一点的私房钱,这些钱都是门派下的产业,置业、铺子、客栈等等。”
“嗯?那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咳。”顾星洄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道:“新婚之夜时我向你坦白了的,但是那会你好像,睡着了。”
方远仁啊了一声,讪讪地摸了摸自己鼻子,反应过来后就张牙舞爪地往他身上扑:“你还说!新婚之夜我为什么睡着了!还不是你干的事!”
顾星洄没防备,被他扑倒,两人就抱着在床榻上滚了几圈,笑着闹着,头发都乱糟糟的缠在一起。末了,方远仁被固定在顾星洄身上,被亲了好几下,才不计前嫌地接受了这赔礼。
顾星洄的吻与他的人大相径庭,柔软的,缠绵的,湿润的,慢条斯理又极具章法。
方远仁有些意犹未尽。
濡湿的舌尖舔着下唇,偷腥似的又缠了好一会儿,才手臂撑着让自己坐起来,问:“我们不回去承影派了吗?”
“不回去了,阿仁想回去?”
“我才不想回去呢,他们的床太小了,挤得慌。”
顾星洄看他,若有所思:“怎么个挤法?”
丝毫没注意到陷阱的方远仁说:“就是感觉睡着睡着两个人就粘一块了,抱在一起都很挤。”
“那上下睡不就不挤了吗?”
方远仁疑问地嗯了一声:“怎么上下睡?”
顾星洄就笑了,敛着雾的眼睛盯着他,手臂放在他腰上颠了颠,故作苦恼:“嗯,怎么样才一上一下呢?像现在这样?”
方远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星洄在说荤话,有些臊地用脚踹他:“顾星洄!”
“嗯,为夫的错。”顾星洄笑意未减,把他打横抱起,说:“热水应该马上就送来了,让为夫来伺候你入浴。”
这间客栈是燕霄城里最好的客栈,来这里的大多都是有一定地位或财力的人,不像别的客栈那样酒气熏天闹哄哄的,一入夜,四周都安静下来,就连有晚到的客人,上楼的脚步都是轻轻的。
静谧狭窄的客房里,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声音。
不算宽敞的浴桶里,方远仁闭着眼睛坐着,一头黑发沿着莹白的脊背直直铺进水中,又被坐在他身后的顾星洄握在手里,轻柔地擦洗着。
“阿仁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
“唔,好像很久没有打理了。”方远仁刚回答问这句,马上就有些紧张道:“是长白头发了吗?”
浴桶所在的隔间上做了四道隔板,每道隔板上都点着烛火,虽在氤氲的水汽中有些模糊,但依旧光亮,杂乱的几丝白发在其中显得尤为显眼。
顾星洄手指绕着头发,又淋了些水上去,轻柔地擦洗着,道:“一两根罢了,阿仁不必忧心。”
方远仁舀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声音一下子就失落了:“肯定不止,夫君就是在安慰我。”
经历了先前那样的大起大落,没有一夜白头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没点风霜的痕迹。每每从镜中倒映出自己颜色衰退的面庞,都不敢细看。
顾星洄从后伸出手臂揽着他,温柔的吻落在耳后,声音轻轻的:“我觉得挺好的。”
方远仁气闷,轻轻地用手臂顶他:“夫君说什么呢。”
顾星洄亲他的侧颈,道:“这样就能证明我们是老夫老妻了。不然你看我重活了一世,比你大上好多,到时候别人指指点点我老夫少妻,说我贪图少年人的美貌和身子,这要我怎么说去。”
他半真半假的抱怨很快就让方远仁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嘟囔着:“就知道拿话来哄我。”
“也只哄你,从未哄过别人。”
他手指沿着白雾缭绕的脖颈往上,托高他的下巴亲了上去,用另一种方法安慰他心思细腻的道侣。
分开时,方远仁的气息有些气促,原本没什么颜色的唇慢慢爬上绯红。
“对了夫君,我们接下来是要去万剑门吗?”
梳理头发的手顿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顾星洄辨不出情绪的语气从后方传来:“阿仁怎么知道的?”
方远仁转头看了他一眼,湿漉漉的手指故意在他面上徘徊,将那山峰似的凛冽染上春水,说:“因为今天只要有万剑门的消息,夫君都听得非常认真,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就一直盯着人家,耳朵都竖起来的那种。”
顾星洄被这个夸张的比喻的逗笑了,双手在头上比了比,道:“像这样?”
方远仁也笑,后背靠在木桶上,乐不可支。
顾星洄洗净软布给他擦脸,问:“我去万剑门的话,阿仁会不开心吗?”
温热的帕子让方远仁整个人都松下来,没骨头似的坦承道:“不会不开心,但是会担心,夫君是要找他们报仇吗?”
“是,但不是因为个人恩仇。”顾星洄朝他靠进,望着他道:“阿仁你想,星云派如果真的重建复兴了,谁最不开心?”
“那肯定是当时带头闹事的万剑门呀!”
“没错,他们不仅会在星云派重建的时候不断地滋事,而且还会有许多我们防不胜防的诡谲暗箭。我这次去,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星云派的重建,他万剑门休想动半点心思。”
“但是夫君,”顾星洄话语里的杀伐之气让方远仁眉头紧锁,担忧道:“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们的剑术如何了,万一、万一他们又像之前那样,一个个上——”
方远仁胸膛起伏了两下,转过头闭着眼道:“……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这种事情哪怕只是些苗头,方远仁都不堪承受。
垂在浴桶里攥紧的手突然被握住,顾星洄也不管自己的外衣还没脱掉,直直地把手伸进水里,宽大的袖口浸了水,又沉又重地搭着方远仁的手背,轻声道:“阿仁,相信我,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方远仁依旧闭着眼睛,沾了水汽的湿润睫毛不断地震颤着。
“真的,我都探听过了。这几年,万剑门的衰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你看万妖夜的频繁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今日在街上,咱们不是还听到了万剑门要公开外门弟子考核吗?”
方远仁声音干干的:“那又怎么了?”
顾星洄恐他受凉,将软布在偏热的水中重新浸湿,盖在他露出水面的肩头上,说:“万剑门是一个等级非常森严的门派,尤其是最底下的弟子,很少有晋升的机会。倘若你是外门弟子,那就注定了这辈子都只能是万剑门的外门弟子,除非此人仙缘浩荡,在缺少各种资源的情况下,依旧能窥天道,察天意。”
“夫君的意思是,万剑门之所以要公开弟子考核,是因为很多弟子也在万妖夜中死去,所以要找人补上?”
“不仅如此,万剑门这么大的一个门派,不好拉下面子直接说自己在万妖夜损失了多少弟子,但若是以这种方式吸引了大批慕名而去的人,让他们知道在万剑门中只要努力,就会机会成为内门弟子甚至核心弟子,不比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生宣语好很多吗?”
“……好像也是。”方远仁托着腮,自说自话:“照理来说,万剑门这种大宗,不应该有如此之多的弟子在万妖夜中阵亡,看来他们真的像夫君说的,没落的很严重。”
顾星洄点头,把他从浴桶中抱起,擦干穿上衣服后又把人抱回了床上,道:“我是有绝对的信心,才打算去走一趟。之前没有及时跟你说,是我不好。”
方远仁被稳稳地放到床上,藏进被子里。
顾星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弯下身,在骤然拉进的距离里,很是怜惜地亲了他一下。
“……夫君。”见他转身要走,方远仁突然喊了一声。
准备去沐浴的顾星洄立刻回头,凑前握住他从被窝里伸出的手,柔声道:“嗯,怎么了?瞧着突然不开心了。
“夫君。”方远仁晃着他的手,声音闷闷的,仰头望他:“等你忙完门派的事情后,能不能教我修炼呀。”
“修炼?”
实在怪不得顾星洄有此反应,因为方远仁在星云派里,是出了名的不开窍。一套剑法别人早就熟能生巧了,方远仁还在艰难地背着口诀;他每套剑法的考核,都是作为大师兄的顾星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水放过去的,就连完成学业后的下山历练,都是顾星洄一直跟在他身后替他解决的。
这么多年,方远仁对自己的修道之路一直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之前仗着有顾星洄的保护更是在修炼上荒废的一塌糊涂,直到门派倾覆,道侣身死,方远仁才开始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而今晚顾星洄的决定,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
方远仁点头,声音不大但是很笃定:“我现在灵力都恢复了嘛,想学疗愈类的术法,不仅可以辅助你,也能帮助其他人。”
顾星洄迟疑道:“但是疗愈类的术法,学起来更是困难,那些心法经络图,像天书一样,阿仁你……”
“我可以。”方远仁拼命点头,眼神坚定:“夫君相信我。”
方远仁的要求顾星洄从来都不会不同意,当即就点下头应允,连心目中安排谁来教方远仁都想了个通透,得是性格好的,宽容的,不然阿仁的性子,肯定吃不了苦。
顾星洄坐在床边,满眼宠溺与纵容,“怎么突然想到修炼的事情?”
方远仁像个螃蟹一样把被子夹来夹去,翻来覆去好几下,才脸颊微红的垂着脑袋,小声说:“我想要随时随地跟夫君在一起,同枝而栖,同穴而眠。”
他捏着被子,话语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
“若有一天有力所不及之事,也能与夫君一起,同沉溺,共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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