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晋江正版

天亮之前,宣乐回了天宫,临走前再说了些什么,秦橦也没太听得清楚,好像是他会一同寻找林作一事。他一直坐在校场上,黎明前的夜是最黑暗也是最冷的,周边的温度越来越低,但他感知不到,只看着弯月至西,越来越低。

寒风凛冽,校场四周旗帜猎猎飞舞,此刻天色将亮,夜幕黑的深沉,满天星河卷着尘埃静静流淌,但距离日出东方该是不远了。

秦橦站起身,“我去和师兄告个别。”

然后便去将未完成之事一件件解决。

曜灵点头,见山下吵闹渐止,便准备下去,只是临走之时却被秦橦拉住手腕,他稍有些迟疑,似是话至嘴边不知如何开口,曜灵垂眸,笑道:“怎么,还有不能与我说的吗?”

秦橦抬眸,笑了笑说:“今日我总觉得,你似乎对我们仙玄人挺有意见,但其实他们······”

“我们?”曜灵停了下来,墨画刀裁般的眉眼露出一抹难以言述的光华,他唇角微弯,勾起讥笑的弧度:“阿橦,你还觉得自己是仙玄人吗?”

“我······”

秦橦一口气噎在胸前,若按时间算,他在鬼域可是待了百余年,而在仙玄不过才堪堪二十余年,他竟有些答不上来,只能摇摇头,目光澄清如水,“我想去相信师兄们。”

“好,你信。”

** ** ** **

揽月泉。

此时,太阳尚未探出地平线,黑幕中还四散着的星星,山间雾气湿重,群山万壑之间一片黑暗,只有遥远的东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鱼肚白般的光晕。

湘江抱琴站在揽月泉边,一如山间的翠柏,先前对战朱厌损坏脏污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冷风中袍袖猎猎,听见秦橦悉索而来的声音,他浅浅问:“太阳出来了吗?”

秦橦顺着湘江方向看去,“没有,预计还得有半个时辰。”

“我已经有百年多未见过太阳升起了,你也有百年了吧。”

明明湘江未说任何指责的话,秦橦却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一阵恍惚眩晕——

从那年立秋奔赴万妖宫开始,魂魄受损几近沦为废人,至今已有百余年未登过凌寒峰,未见过太阳升起的模样。

慢慢的,薄薄微曦渐渐穿过云层,透出柔淡的红光,山中气温逐渐回暖,晨曦逐渐浓烈,朝霞如彩绘一般慢慢晕染开,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映照着巴山一带连绵的山脉。

秦橦看得入了迷,一动不动,眼睫发梢沾上了晨露也浑然不知,直到湘江再次唤自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衫也都被晨露打潮。

湘江领着他穿过揽月泉后的隧洞,往祠堂方向走去。

穿过隧洞,便是祠堂。

门前,秦橦收回了脚步,未踏进,这是昨夜师兄拒绝曜灵入内之地。

祠堂很大,从门前到供台处,有数米长,堂内两侧,挂着数十把仙人佩剑,故人尘归尘土归土,武器也封进了鞘,纵使曾有天大的辉煌,那些沾满血也拯救过苍生的兵刃此刻也和摆设一样。

秦橦立于门前,眸光却顺着湘江走进,一打眼就看见了件与众不同的兵器——秋兰鞭,此鞭乃曾师祖江离均的武器,被竹屿借给林作也才没几年,兜转一圈还是又回到了祠堂。

君子如兰,温其如玉,秦橦苦笑,不知这位用鞭的道人是何模样品性,总之肯定和林作一点不像。

祠堂上方立着自仙玄开立以来的历位掌门,竹屿也位列其中,虽已在圣梧院的墓碑旁拜过他老人家,但祠堂门前再看到灵牌,秦橦还是晃了眼,刺了心。

湘江虽然眼盲,但对于此处陈列布局早已轻车熟路,他取出火折子,给供台前的白烛点上香,忽闪忽闪的烛光在他脸上打出暖光,他的侧颜在光影闪烁中斑驳。

未曾回首,湘江已经知道秦橦跪在了门前。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厉鬼之身,不能进。”

“不能进?”湘江顿了顿,似是嗤笑了一声,“那你哪来的胆子今夜带鬼帝夜探祠堂?”

“当时是橦儿思虑不周,请师兄责罚。”

“再问你一遍,你现在是不能进,还是不敢进?”

“不能进,也不敢进。”秦橦垂眸。

一丝若隐的怅然浮上湘江的面容:“你是不敢进,不是不能进。”

他边说边顺着供台走到一侧,修长又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指抚上其中一个灵牌,旋即轻轻将其合在了桌上,继续问:“仙玄道训是什么?”

“心之所向,九死未悔。”

“后悔吗?”

秦橦一怔,摇摇头:“不后悔。”

“不后悔就进来。”湘江的声音清润却掷地有声,一如七振琴。

秦橦未应声,继续跪在外面冰冷坚硬的板砖上。

“这不是师兄的话,是仙玄第一百三十四任掌门的命令。”

闻言,一直低垂着眸的秦橦抬起眼,发现师兄已跪在了供台前的蒲垫上,从后看去,跪在蒲垫上的湘江肩背挺直,一头白发梳成冠,仪态天成,他成为掌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秦橦站起身,缓缓踏入祠堂,祠堂静谧异常,只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从小每回进祠堂,秦橦总会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这次也不例外。

竹屿曾安慰他说,不要怕,这是先人的庇护。

可先人还会庇护一个遁入鬼域的厉鬼吗?

秦橦不知道,他跪在了湘江身后的蒲垫上,未有言语。

“想进来找些什么?”

见瞒不住,秦橦便将事情一一告知了湘江,包括万妖宫一役的疑点与曜灵丢失的一魄。

许久,湘江才问:“你说这一世没有活明白,想要去找到真相,然后呢?”

“去投胎。”

祠堂内烛光摇曳,湘江眼前的白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秦橦听见了一声极淡的叹息。

“橦儿,你得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在秦橦看不见的地方,一滴眼泪从白绸后滴落,打在蒲团上晕染开。

“师傅并没有留下什么秘笈,所有的遗物都是我与柯文整理的,若非要说有些什么,也不过是他老人家平时的随笔,我回头拿给你。”

“谢师兄。”

*** *** ***

待秦橦再次从祠堂出来时,已是大地明亮,林间开始喧闹,揽月泉依旧平静没有波纹,泉边花草沾上晨间露珠,晶莹透亮,静谧美好的与他此时的心境格格不入。

柯文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站在崖边,身上的伤被丹药暂时抑制后便不停蹄地赶到泉水边,他手捧竹屿遗笔,看见秦橦后招了招手,有些开心。

是一个看见鬼也很开心的柯文师兄。

“橦儿!”

秦橦从朝霞中收回目光,回头看见柯文手中的书卷,怔了一下,旋即笑道:“湘江道人让您拿来的吗?”

“湘江道人?”柯文迎着霞光而来,走近依旧满脸笑意,“喊什么湘江道人?”

秦橦脸上强挂笑容,宽大的袖子不自然地遮住了手中的东西,柯文似是意识到不对劲,一双细眉微蹙,抓住秦橦的臂膀,低声询问:“是师兄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倒也没说什么,问了问我的执念。”说罢,秦橦咬紧牙关,别过脸又重新去看东方升起的朝阳,此时这轮红日尚可直视,晕染开层叠渐变的红绸,最是美丽。

“是吗?”柯文将信将疑,趁着他没注意,一下子抢过他怀里遮掩的东西,“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柯文愣住,这是灵牌——“朗清道人秦橦之碑”。

“你把它拿出来做什么?”柯文面色微沉。

“我,师兄,不,湘江道人······”

秦橦一时竟然觉得舌头捋不直,像打了结一样,干脆扭过头,眼睛一闭心一横,道:

“我秦橦今日已被湘江道人开出仙玄门户,从今之后,与仙玄再无瓜葛。”

柯文震愕,饶是心中早有猜测,知道湘江不会轻易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定有惩处,但也未料到如此决绝,搞得孩子死了都被开除。

秦橦没有回头,又往悬崖边走了几步,不敢对上身后柯文灼灼关切的目光,柯文与湘江不同,他挂着长老虚名,随意惯了,平日里护短小气又刻薄,却自有一套另类随性的行事标准。

“其实,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

柯文深吸一口气,暴躁脾气收敛起来,问:“哪里好?”

“我是鬼,灵幽鬼,但这里是仙玄。”

“我不配!”

“您能明白吗?”

“这话湘江和你说的?”柯文声音冰冷如霜。

“不是。”

“杀过人吗?”

“没有。”

“做过恶吗?”

“没有。”

“那你告诉我,凭你生前屠鬼帝的戾气,死后百年了,为何才堪堪是灵幽鬼?”

柯文双眼微眯,凭他百余年修仙的经验,怎会看不出秦橦根本就还没有修鬼道,甚至方才山洞内击杀朱厌的招式全是仙玄所学,一点歪门邪道没沾上,他不信湘江对此毫无感知。

他不知道橦儿的执念是什么,但他才二十五啊,最是意气风发恣意洒脱,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时候,死时怎会没有执念呢。

连自己,不也挂念那个傻徒儿林作这么多年了吗?

可他没想到橦儿的执念如此之深,除去他与湘江还有宣乐的淡念外,他还曾在竹林里看见已然残烛的师傅对着橦儿生前所携玉佩进行淡念。

难道只因执念,不论是非便要开除一名弟子么,他仙玄,天下第一道观,何时如此肤浅了?

“说啊,为何才是鬼,”柯文逼问:“你生前杀妖捉鬼的本事在鬼域使不出了吗?”

他不仅使得出,他还是鬼域的大白莲。

“没杀过人做过恶的厉鬼,谈什么不配,”柯文愤慨:“再说这种狗屁话,我掀了你的头盖骨。”

说着,他将手中的书卷和灵牌往秦橦怀里一塞,“我去找他说,你淡念投胎一事日后详谈。”

“别,”秦橦拽住他的衣袖,“这个决定我接受了,而且,这是师傅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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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侣竟想捧我这个死鬼飞升
连载中乙号海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