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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边啃饼子吸溜着烧饼里黏黏的红糖浆液,看宇文若盯着盘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还没看出来吗?”
见人摇了摇头,又说:“你猜哪个是人血,哪个是鹿血?”
宇文若用被嘲讽后习以为常又无可奈何的语气回答:“颜色深的是鹿血。”过了一会儿猛地抬头,“颜色深的?!”居然在上面这层!
吃完了馅饼,把盘子接过来,找了个地方蹲着,“是啊,他撒谎了,先死的是鹿,血液却凝在人血上面,而且颜色也淡了。”用小刀又把血条块从一边的端头开始切了一半的小片摊在白瓷盘上,转着瓷盘看两层颜色略微有所不同的凝固血液,“我猜,他都没有受太重太深的伤,不是胳膊就是腿,能晕过去纯属平常就是个软脚虾,不是软弱无能,而是看不得自己受一丁点委屈。”
“他的同伙到底是谁?”“她有给过什么东西吗?”两人同时嘴皮子没有大动,小声地说出话来。
“我去问问我娘。”宇文若刚走出几步,“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呆在这里,守在这里的人都是家仆。”便又拉着秦休走了。
肃王妃眼泪都哭干了,只能红着眼眶枯坐床边,她们都是将门之后,父兄都已战死,互相都当对方是族里唯一的念想了,见宇文若拉着人进来,对两位嬷嬷和跪在一旁的两个丁瑶的贴身丫鬟说:“你们先下去。”
待门关上后,肃王妃将两人召至床前,从床边坐起身来,说着“秦姑娘再给她检查一遍吧”,手里捏着一个东西塞给了宇文若,“你给我背过身去。”
秦休去翻了丁瑶的尸身,已经僵直了,开始浮现点点尸斑,后脖颈处没有被打晕后的印记,身上只有心口一处伤口,创面不大却贯穿身体,像是还在里面搅动过再捅穿一样,一旦伤及心脏,血液必将又快又猛得喷涌出去,差不多就是前院尸体旁边扔的凶器,宰杀牲畜时用的长长的尖刀。
“致命的确实是这处贯穿胸口的伤,失血过多死的,谁动的手就不一定了。”
肃王妃:“你是说还有别人?”
宇文若:“我去找人的时候看到苏府的下人偷跑出去,便把人扣下,那人拿着一团血衣准备扔到湖里,应该是苏培砾的,给她看过了。”
“被刺伤是演的,也不是别人给他砍的,那衣服上人血和鹿血混在一起染红的,去晚了血都不流了。”苏培砾伤在腰和手臂,口供和验伤格录上表明他是在拉扯中被人刺向腰部,但躲了一下,便往外躲避继而被刺伤了手臂,两边刀口大致能和到一起,衣服的刀口也吻合,但那衣服都是丝制的好料子,稍微一松开便会展平,起码不会有横向的褶皱,看起来是被比他高的人从上而下剌开的。
“就是夹紧着被刺伤,”秦休找了个竹制的手痒痒挠来做演示,把衣服穿起来后显得空荡的袖子捏到一起捋到贴合手臂,“上臂有衣袖没往下垂这可以说得通,但把那件衣服的袖子上的破损叠在一起,形成一道刀口,从叠出的褶皱看痕迹是被从手往腋下割开的,手臂内侧有一个洞。我猜是抬着手肘从外朝内割开的衣服或者把手缩进袖子里面绷住袖口再划,又垂下手来照着位置对着腰从上往下划口子,最后分别划伤的,他不是练家子,不能做到并在一起时一刀扎下去更多地划伤手臂而非腰侧,要是能干脆一点一刀扎下去,就用不着撒鹿血了,这件沾了血的外衣根本不能被查到,鸿胪寺卿以前可是刑部的老人了,管的就是六扇门与刑部的直接文书,来的捕快也不会细究有没有查外衣。而且胸襟、衣领在高处没被浸染上血迹的地方并没有被对面人或鹿被杀后流血喷溅而造成的血迹,另一边的肩上也没有,这些喷溅的血迹在柴房的地上、墙上和柴火上面都有,地方重合,都干了也分不太清是人的还是鹿的。”
“你是说他狠不下心才多此一举作假,而他还有同伙给他杀人?”肃王妃听后说。
“是这个意思,血脚印也只是走到被打死的那个下人被发现的地方,只要换了鞋再擦个手翻墙出去就没有痕迹,如果这府里也没有人身上显眼的地方被抓伤的话。”秦休回答。
“抓伤?你是说我侄女抓伤了杀她的人?”
“她当时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用指甲去抠挖那人的皮肉,所以指甲边缘、顶端才会外翻,不说陷满血肉,至少指甲内侧那一面也会沾满血迹吧,为什么只有两边的缝隙才有点暗红色呢?手指是不是过分干净了?”
“我闯到后院的时候她被搬开放在了外面的地上,当时什么样子让人抬到房里就是什么样子,没有格外动过别的,遗容也未整理过,安放好以后我一直守着,没有人再去碰她,包括我在内,就是床底放了硝石盆子需要掺水也未曾碰过尸体。”肃王妃这时才仔细观察丁瑶的指甲,当时天黑,只觉得手指过分干净才起了疑心,现在天光大亮了再一看,指甲两边的缝隙里确实有东西。
“虽是先皇赐婚,但她好歹也是忠烈之后,即使亲属有所疑虑,为了避嫌大概是拉到归属大理寺的殓房去,但尸体还是由刑部指派六扇门一名有品级的老仵作前去验看,大理寺的仵作是不能逾矩的,除非刑部的移交的案件卷宗漏洞过大。”
“那岂不是老下属查老上司,我这就进宫面见皇后娘娘。”肃王妃将两位嬷嬷唤了进来,将肃王府天亮又来人时带的外衣拿来给她换上,然后匆匆出门,坐上马车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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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早朝,宇文芨没和皇后说上几句话就见内侍拿着片布来报,说肃王妃急匆匆的要求见皇后娘娘。
“什么事?”宇文芨问。
“肃王妃说特别急,还当场割了片衣角和牌子一起递上来。”内侍将衣角与牌子递交上去,摆在皇帝与皇后的桌前后便就地跪下。
宇文芨拿着东西思索一番,“快!将肃王妃速速请进来!”
“是,陛下。”因为语气过于焦急,那名内侍退出门后连忙跑了起来。
“肃王妃如此焦急倒是实属第一次。”刘皇后拿起衣角蹙眉道,“事情必是不小。”
不一会儿人就请进来了,肃王妃一到御前便双膝往地上一跪,在台阶下说:“丁氏满门忠烈,大哥唯一的女儿丁瑶被先皇荒唐指婚嫁给鸿胪寺卿的儿子,本就不幸,昨夜却惨遭杀害,请陛下皇后娘娘为她讨回公道!”
帝后二人双双上前搀扶起肃王妃,“堂婶,别跪,您这是折煞了我们晚辈了,我们旁边坐下说。”
秦休也一直守在丁瑶的房间里,过了午时,肃王妃一脸疲态地赶了回来,后面跟着一溜儿人,来和六扇门留下的人接受案子,秦休看着交接的人,“大理寺,锦衣卫。”大理寺来的人里打头的那人自小学医还是个仵作出身的推官,先皇在时就很出名了,推翻了不少刑部错办的案子,因为得罪了人一度被贬回老家,新皇上位后又复请他出山,平时复核一下案子、再教教徒弟,因为要求极高,验尸、推理皆要学习,且不得只在纸张上还得实地各处探查,至今也只有他女儿一个正经徒弟。
“宋大人。”秦休前去打招呼。
“秦姑娘,这是我女儿宋嫣,若是当初没出那些事继续上课,她也会去带带学生,你要见着了多少得叫她一声师姐。”
“现在叫一声也无妨,宋师姐。”秦休冲宋嫣打了声招呼,“那尸体谁验?”
“我来,带我去吧,我爹去探那个活人的底。”宋嫣边走边说,“那下人已经验过了,脚上的鞋是硬塞进去的,抵脚得很,脚趾都是蜷着的,虽然给打得血肉模糊了,但看那样子长得健壮,腿上肌肉也发达,可不是个委屈自己的穿小鞋走路的人,和他其它鞋的尺码也对不上。”
秦休推开门,“到了,就是这里,我没敢掰指甲缝,天这么热,怕干了手一抖给抖到地上了。”
把丁瑶的尸体从床上搬到了临时拿几个凳子垫在下面的木板上,这会儿便看得更清楚了,天热,本就是缝里小到不能再小的碎渣已经干到在挑出来时掉着黑红的碎屑,用镊子夹住淘洗,还能剩余一点因为水泡而发胀的极小的肉屑,指甲内侧并非只有两侧缝隙里有暗红色的东西,里面与皮肉相接的部分皆有一道红色的内线,越往两边走,血色内线越粗,选出最易用力的一根手指仔细淘洗干净,在白色的布上滴出来水滴将布染了个淡淡红色滴痕后,血色内线消失,因为用力抠挖过,最多指甲最中间的部分皮肉会裂开甚至往下还有血丝,两边完好,肉屑并非死者自己的。
指腹上也有不是很明显的淡褐色的横纹,秦休说:“清早看的时候都还泛白。”
“是该泛白,刷洗得过于用力了,这么粗应该是猪毛吧,都卡断了。”宋嫣清理指甲清理出一根断掉的猪毛来。待验尸完毕后,宋嫣赶去了杀人现场,秦休对着守在外面的肃王妃说:“肃王妃,尸体除了手都很干净,已经没什么疑点了,不太需要拉去大理寺,您看是停在苏府还是……另设灵堂。”
“丁家在京城里好歹还有一座老宅,小归小,但胜在比这里干净。”
“好吧,那您签上字画个押就能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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