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落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他的意识已然有些模糊，只嘴唇翕动，本能地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不要……重渊，我已经，没有家了……”
他不想让这些曾经的“家人”，也死在他面前。
“这些人，不值得你这样。”重渊心如刀绞，握着他的手道，“我带你走，我们去找云梦泽，那里才是你的家……”
几道灵光袭来，重渊挥袖挡下，就见出云宗的大批弟子已经从山下围拢过来，将阵法四周重重包围。
原先这边的弟子不过死里逃生的十几人，如今，却是整整齐齐，围了近百人。
——这是他们苦等了两日的援兵，是宗门精锐，是仙道正义。
他们没有在大阵破坏、浊气爆发前赶到，已是追悔莫及，此时，对这“罪不容诛”的恶龙，势必要声罪致讨，除恶务尽。
可这恶龙实力惊人，众弟子方才在山下吃了亏，此时列阵围攻，却不敢贸然上前。
重渊将青落小心扶起，负于身后，背着他往前一步步走去，他手中并无利刃，众人却被慑得节节后退。
直到重渊走了十几步，终于有弟子振臂大喊：“玄龙是人间大患，我们作为仙门弟子，定要惩奸除恶，决不能退！”
“对，拼上我等性命，也要拦下他！”
“剑指苍穹，除魔卫道！”
众人跟着高呼起来，喊声震天，握紧了手中的剑，眼中闪着或决绝，或坚定的光。
一如那日，季川带着弟子们前去开阵，
“滚开。”重渊只冷冷说了两个字，手中聚起蓝光，灵气排山倒海，卷起罡风袭向为首的一排人。
前面的人首当其冲，被击得口吐鲜血，其余人却并不后退，群起而攻之，纷纷举剑朝两人扑杀而来。
重渊手中蓝光化刃，煞气冲天，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修士，如入无人之境。他行走在血光剑影中，稳稳地护着身后的人。
青落趴在宽阔的肩背上，手臂虚虚地环住他的脖子，重渊背后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衣服上仍是不散的血腥味，肩胛骨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开合，杀声震天，青落耳中却只有那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重渊……”他将脸贴在他肩颈处，低声开口，“你身上的浊气，怎样了……”
“无事，有你给我的那道灵气，我能控制住。”重渊一路向前，手中不停，出云宗弟子一批批伏倒吐血，虽不致命，但也是伤势惨重。
“嗯……”青落疼得迷迷糊糊，半阖着双眸虚弱喘息着，“那你，怎么能，破开玄棺……”
“我花了七日，才出来……”重渊哑声道。
是他来迟了。
“你是不是，很生气……”青落微弱的语气又低了几分，像是带着无比的愧疚。
“嗯，很生气。”重渊此刻身如浴血修罗，脸上却极致温柔。
“对不起……”青落闭上眼睛低声道，“我以后，听你的……离开这里，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重渊身形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此刻听到的话。
他侧过头轻声问：“你说，什么？”
“我想，同你一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青落努力将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意识却已然开始涣散，口中有丝丝缕缕的血渗出，洇湿了重渊的肩膀。
七日七夜，四十八道天雷，每道雷落下的时候，他都会努力去想一些事情，好抗住这钻心蚀骨的疼痛。
他想，雷刑过后，他就不再欠着师尊，不再欠着出云宗了。
可他，似乎还欠着那条龙。
像是有几辈子的债，永远还不完。
他想，重渊定是会生气的，他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哄好他。
他想，自己这么笨，要怎么才能做得更好些，配得上他对他的好。
他想，还好，他们今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很多地方。
他们还会遇到很多人、人多事，好的坏的，开心的不开心的。
虽然人力终归渺小，无论怎努力终究无法事事如愿，会有始料未及，会有无能为力。
但总能，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帮助能帮助的人，惩治该惩治的恶，去减少世间的遗憾，去照亮一些人的心，去护住一朵泥泞中的花。
或许出云宗和世人对玄龙的误解，永远不会消除，他也没法，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好。但他能做那个站在他身旁的人，同他一起面对风雨前程。
一道白光轰然落下，阻断两人的去路，烟尘中，明宣持剑站在那，衣袍猎猎。
“掌教师伯！”
“掌教，这恶龙要带着青落，我们拦不住……”
“这龙伤了我们数十名弟子，一定不能放过他！”
一时间，众弟子的声音如滚水入入油锅，喧嚣一片，竟比方才战斗的喊杀声更加有力。
而明宣只是站在那，看着重渊背上的人。
沉重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出，弟子们也都逐渐闭了嘴，山林间的风又像是静止了，只余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青落意识已然混沌，但明宣突如其来的剑气和威压令他神志清明一瞬，他扯了扯重渊的衣角，像是在极力抚慰他，不让他和明宣起冲突。
“掌教……”他嘶哑开口，声音却十分平静，“我已受了天鼓雷音之刑，同出云宗，恩怨，两清……请掌教，让我们离开……”
“掌教师兄，不能放他们离开！”明棠也在此时赶到，站在了明宣边上，“这玄龙先前受了伤，定然没有那么快好，若不趁此时拿下他，恐怕后患无穷。”
出云宗已经和他们结仇，此刻让他们离开，必然成为祸患。
明宣站在那，终于开口：“青落，你当真要离开？”
青落强撑的意识已经再次模糊，只道：“请掌教，遵守承诺……”
明宣看着他裸露在前边的双腿，看着他身上的血缓缓滴入土中，终是深深吸了口气，再次转身离开。
“掌教——”
明棠在身后喊他，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但明宣都不出手了，他自然没本事去拦，便只能一甩袖，恨恨对众弟子道：“让他们走。”
重渊一直咬牙忍耐着，尽量不在青落面前和这些人起冲突，此时便也不再纠缠，身形跃起，背着人迅速离开。
耳畔是疾行的风声，青落感觉两人似乎已经走出很远，扯着重渊衣角的手缓缓松开，垂落了下来。
“青落？”重渊察觉出不对，前边已是江眠村，他忙在江念家落下，去查看他的情况。
青落身体内外都被天雷击伤，又失了太多血，强撑到现在，已是气若游丝。他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半张开眼睛，嘴唇微动：“我只是，有些……累……”
他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去宽慰面前的人，可手指动了动，终究无法再抬起，眼神中最后的一点光也渐渐暗淡下去。
“你别睡，再撑一会，我去找人救你……你会没事的……”
重渊终是忍不住，将手覆在他的伤口上，送去一些灵力想暂时缓解伤势，可蓝色灵力入体，却是让青落浑身颤抖，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他慌乱地用手去擦那些血，青落的血液渗入他手上的伤口，如灼烧一般疼痛。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血，疼痛让他的脑子清明一瞬。
是了，他全身上下，都是脏的。
他们本就，是两个极端。
是他偏生妄念，要同他站在一起。
如今，眼睁睁看着他受伤濒死，却没法救他。
重渊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人，手指抖得厉害。
“你方才说的话，能不能，再同我说一遍？”
“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
“小哑巴，这个人间无趣的很，我想，回去了……”
重渊厮声喃喃着，然后俯身，将额头贴在青落的额头上。
体内的浊气开始翻涌，仿佛被被无数旋转的锋利刀刃片片割着，每一寸肌肤都在煎熬中颤抖。
“我身上还有浊气没有消除，我会入魔，会为祸人间。”他的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却是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哽咽，“你不能，不管我……”
青落忽然睁开眼，重渊尚未回过神，一只苍白无力的手却刺穿了他的腹部。
重渊双眸紧缩，愕然看着他。
“你……怎么了……”
青落定定地看着他，双眸幽深如潭，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手指在他小腹处搅动着。
“找到了……”他的头忽然微微偏了一下，手却是顿在了那，眼中似是茫然的。
神色冰冷木然，如一尊被提着线的木偶
重渊眸光动了动，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握住他的手腕，帮着他，一点点将龙珠挖出。
“你是，想要它吗？”他的额间尽是冷汗，血从齿缝中流了出来，“我有的，都能给你。”
“但别人，休想得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我方才，竟没有想到，龙珠可以救你，还得，谢谢他们提醒……”
龙珠是他身上，唯一至纯至净的东西。玄龙吞纳万物，便是靠龙珠化消吸收一切。
青落满是鲜血的手抓着那枚龙珠，眼神空洞而迷茫。
“重渊……好疼……”
“不会疼了，你将它吞下，就不疼了……”重渊压下喉间的血气翻涌，低声哄道。
“好疼……”青落眼眶通红，漆黑无神的双眸盈满了水汽。
他说着疼，却不知疼的是何处。
心口处若隐若现的金光流动，似是一道咒印。
重渊抓着他的手，将龙珠送到他口中。
龙珠进入体内，青落身上的伤快速恢复着，伤口愈合，白骨生肌，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明。与此同时，重渊身上，一缕莹白色的光，飞到了青落心口。
重渊怔怔地看着那缕回归的碎魂，半晌才恍然：“原来我身上，也有你的魂魄……”
青落眼睫轻颤，而眸间的水汽凝结成珠，落了下来。
碎魂回归，他刚要恢复的神志，又被那铺天盖地的意识压过，晕了过去。
重渊靠在玄棺上，将他搂在怀中，让他靠在肩上，腹部狰狞的伤口血流不止，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青落，若是你知晓了，我的过去，我从前对你做的一切，我心底那些肮脏的欲念……你还会，愿意同我一起吗……”
值班五天，监考2天半，我快死了，需要一两天复活5555
最近氛围沉重，下一章让乐子龙给大家好好表演一下~
阿龙：你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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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生挖龙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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