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悠雁知道这件事。
梧灵曾告诉过她:早在她同李听枫打擂时,梧灵就让冥狐的手下推诿了那枚玉,兜兜转转到了项青阳手里。后来玉玦之事败露,那手下不知是自尽还是被处决,以八宗会盟落选的名义投湖而亡。
但杨悠雁尚有一事不明。
梧灵说的“兜兜转转”,到底是怎么个兜兜转转法?
如果是冥狐的手下直接将玉交给的项青阳,他肯定会指认。可撞上这么大一个麻烦后,项青阳没有扯出任何一个人,倒像是平白背了一口大锅,又不知如何解释。
那么,玉到底是如何到项青阳手里的,就格外值得商榷。
见缪远神色凝重,杨悠雁察觉此事不太寻常,“玉不就在擂台上吗,什么叫碰过玉又没去参加比试?”
“他本该是中午的场,睡了一觉耽误了时辰,希望我能网开一面让他重新参赛。戒事堂说一不二,哪有违反规矩的道理?就在我和他争辩的时候,项青阳出事了。”
杨悠雁品着缪远的话,“为什么缪师兄觉得,他不会因为这件事自尽?”
“他又不是尹云晖。”缪远冷哼了一声,“他有喜欢的师妹,不会把八宗会盟看得比命还重。”
——如果杨悠雁没记错,那两位溺死的弟子,即冥狐的手下,都是男弟子。
她询问了另一位溺亡弟子的事,发觉此人不仅单身,连同住的弟子都没有,可谓是独来独往。
她立即问:“他喜欢的师妹是谁?”
此人是云剑门弟子姚今雨,如今正在九宫崖修行。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杨悠雁谢过缪远后,快步往云剑门所在的九宫崖走去。
九宫崖高达千米,弟子们居住得较为分散。等杨悠雁找到她时,已是午后。
姚今雨听说杨悠雁是为了已故的恋人而来,微一愣,“师妹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我听闻他触碰到那枚碎玉后暴毙而亡,觉得蹊跷。”又怕她怀疑,杨悠雁补充着,“这件事和杜长老交给我的任务有关。”
姚今雨示意杨悠雁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悄声低道:“师妹直觉没错。这几日我心神不宁,都与那枚玉有关。我见过那枚玉,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原来在砚湖初试之前,姚今雨就收到恋人相约,想要见一面。
云剑门弟子下山不易,那日姚今雨正好休息,答应在山下多留一晚。
剑心台挨着九宫崖的入口,与戒事堂弟子的居处隔着密林,是恋人们相会的好地方。
然而那日,姚今雨带着信找到恋人时,撞见的却是他震惊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恋人紧皱着眉,心虚地掩着门,“我以为你回云剑门了。”
姚今雨见恋人遮遮掩掩的模样,脸渐渐沉了。
她以为他屋里藏了人,推门一看,没有旁人,倒是有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玦。
姚今雨说:“我一眼就觉得那枚玉很不一样,问他是哪里来的,他说是花重金从中州城买的。”
他先是试图让姚今雨离开,见姚今雨直勾勾地盯着那枚玉,无奈道:“我本想等你生辰的时候给你惊喜,你要是喜欢,就先拿去吧。”
送玉向来有定亲之意。
姚今雨没想到撞见了恋人准备的“惊喜”,心上瞬间弥漫起了感动之意。她看重形式大于看重内容,推拒道:“还是生辰当天送吧,让我永远记得这一天。”
谁知恋人以惊喜被撞破、需要再准备另一个惊喜为由,不依不饶地将玉给了自己,姚今雨只好收下。两人闲谈了没多久,姚今雨告辞离开。等走到剑心台旁的林中时,她才觉出玉上的魔气。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仔细勘察之后,觉那魔气凶猛异常,险些将自己附了身。
姚今雨惊得丢掉玉玦,知道这魔气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连忙找师姐来查看。等赶到林中时,玉已经没了。
师姐以为只是一块普通的玉,安慰她:“也许是被人捡走了,过几日你去失物招领的地方看看吧。”
她心神不宁地应了一声,但从头至尾都没敢透露这玉上的魔气。毕竟,谁会相信天音宗内部出现魔气呢?她害怕是自己执行任务时被魔气影响,产生了幻觉,颇有些讳疾忌医的意味。
谁知再见便是八宗会盟当日,玉玦碎裂时。
姚今雨也是八宗会盟的入选者之一,比试完后与恋人一起询问能否重新参赛的问题,那枚玉就炸裂在她面前。而当恋人惊慌失措地去捡玉玦时,她脑中一根线忽然崩紧,似乎知道了恋人为何会如此激动。
原来玉上的魔气是真的。
难道......恋人真的和魔物有什么勾结?
“项师弟说他是捡的,我信他,可我不能做证。”姚今雨紧张地攥紧衣袖,“他在当日就投湖了,但他不可能轻生,必然是被杀人灭口。我连他背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敢乱说话?但我更害怕他们找到我头上,日日盼着有人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你来问这件事,是杜长老发觉异样了吗?”
“我不好说,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杨悠雁也提着一口气,见四下确实无人,才继续问,“师姐,你说他见到你时很震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以往姚今雨与恋人相约时,多半是在树林中的老地方。那日姚今雨等到亥时都没找到人,才去弟子房找的他。而与恋人相遇时,他似乎从未想过姚今雨会出现在这里,脸上神色不知是愕然,更是惊惧的。
事后想想,他先前对玉遮遮掩掩,却因“没有了惊喜”将玉硬生生塞进姚今雨手中,也不可谓不奇怪。
姚今雨发现玉丢失时,还没到子时。除了剑心台上仅剩的两个弟子,四下再无旁人。
看过玉上的奇怪之事后,姚今雨越想越后怕,“若非我当日丢了玉,坐在地牢中的就会是我了。”
杨悠雁赶紧问:“师姐可还留着那封信?”
“还在,我这就去找。”
两人一路去了弟子房中。翻找出那封信后,姚今雨才意识到,“这不是他的字迹!字形虽然像,但他顿笔习惯在撇捺处,这人的顿笔却在起始处,难怪我总觉得不对。”
但是别说姚今雨,连杨悠雁也看不出送信的人是谁。
她紧皱着眉,在本子上用没人看得懂的字记录着:
此人已知冥狐的手下拿到了玉,清楚玉玦的动向。
又有意引姚今雨前来发现,应与冥狐目的不同,大概率是想破坏冥狐的计划。
线索在杨悠雁脑子里织成了一张网,她渐渐明白了因果。
——在冥狐背后,一定还有一派人。
冥狐夺走玉,起初是想阻止她进入天音宗。
若冥狐成功,季云将成为魔族潜藏在天音宗的一枚暗棋。
但冥狐失败了,这枚暗棋反而变成了明棋,诱使杜纯和杨悠雁把目光都放在了季云上。
指使人寄这封信的不是梧灵。那时梧灵已经栖身在了她的刀上,最多是提点那人把玉交给别人,无法如此巧合地交给项青阳。
也许是沈聆之,但她不确定。
玉玦的暴露,首当其冲的影响是冥狐以及潜藏在天音宗的魔党,其次就是妖族。如果是沈聆之做的,为什么不把玉上的妖气清理干净,难道要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杜纯不会打压妖族”这个不确定的假设上吗?
从前杨悠雁以为自己是受益人,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
也许正是玉上的妖气,杜纯才起了用妖族制衡魔族的心思,并敏锐地发觉到了她。而若杜纯是方不羡那样凭立场定胜负的人,一听闻她和妖族有勾结,没准就要了她的脑袋。
真正受益的是另外一党。
这一党必然和冥狐有隔阂,让冥狐直接失去了手下,还备受杜纯怀疑。
又必然提前知道了玉玦在谁手里、冥狐的手下是谁、计策是什么,这便否决了杜纯等一众天音宗高层的可能性。如果是杜纯,断不会再花时间让自己追查季云背后的暗网,而是蛰伏以待时机。
杨悠雁倏地抬起眼,“项青阳说那玉上有八段功力,你可察觉到了?”
“根本没有。”姚今雨笃定地摇头,“如果有,我或许还会以为是长老们在帮着除魔,不至于如此慌张。”
是了,此事还泼了天音宗脏水,直接捅出“天音宗高层有人叛变”的窗户纸。
那一派是谁?还能是谁?
目前缺了些线索,杨悠雁一时推断不出。
她对姚今雨道:“你将信藏好,先保护好自己。”
而后害怕被察觉到异样,先告辞离开。
她走得太匆忙,没有留意到弟子房附近一人看了自己的刀好几眼后,若有所思地朝山下走去。
尹云晖在剑心台等了杨悠雁一整天。
他和云剑门弟子切磋了许久,但迟迟没等来杨悠雁的消息。最后是问了问于慕清,又顺路问了缪远,才知道她往云剑门所在的九宫崖去了。
原本觉得食肆中的鲜花饼好吃,他还专门留了一个。
等到月上枝头都不见人,尹云晖以为她把自己忘了,又气又难过地将鲜花饼狼吞虎咽进肚子里,味道都品不出,草草吃完后便又闷头砍着木头桩子。
挥砍了没几下,剑心台外有人高喊了一声:“云晖!”
杨悠雁拿着刀谱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幸好你还在。我从刀谱上发现了这个,这不是刀宗的刀谱,是方覃的刀法。她似乎和云剑门的弟子切磋过,知道该怎么应付。”
见尹云晖不理自己,只顾闷声练刀,她抿着唇,绕着尹云晖转来转去,“小尹子?小暄子?......你再不理我我真的走了?”
“回来。”
到底是吃软不吃硬。见她这一副讨好卖乖的模样,尹云晖收刀皱眉,“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不是想好好整理整理吗。”她笑着把刀谱塞到尹云晖的怀里,“都给你。”
尹云晖借月光看了看,刀谱上有一些批注,难为她还认真看了。
他很想告诉杨悠雁,她来的太晚,自己都把留给她的鲜花饼吃了。但见她一副安安分分的模样,反而憋出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他幻想着杨悠雁说一句“不忙”。
或者即便忙,也会抽时间来看自己。
谁知杨悠雁道:“是很忙。所以小尹子,我可以问问你,你对天音宗的派系和项青阳了解多吗?”
我最近努力先把第一卷写完哈,有bug的话后续修文来改。
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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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暗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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