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闹声传来,原是新人出来敬酒了,不得不说妖族与人就是不同,桃津酿制的酒甚烈,曹丕光是闻上一闻就有点上头,众宾客包括同桌的小辈已酒过三巡,仍然面不改色,就连年纪最小的屏儿,似乎都比曹丕能喝。
敬过双方长辈及陆家尊长,新人从主席撤出,径直往曹丕这厢来,众宾客的视线同时聚集。阿广在曹丕耳边嘀咕道:“你看我说什么,不光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丕公子是神君夫人,就连敬酒的顺序都是按这来的。”
曹丕嘴角抽搐,头皮都有些发麻,新人来至面前,他颇紧张地站起来,手捏紧又松开,再捏紧再松开,阿平端着杯酒道:“今日实在有幸,神君夫人大驾光临,酒席简陋还请夫人莫怪。”
“哪里哪里……”所有人都在看曹丕,曹丕作为“神君夫人”自然不能丢了陆逊的脸,谦和地笑道:“公子客气了,曹某来的匆忙,也未带贺礼,还在这里吃喜酒,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阿仓爽朗笑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平日受神君照顾,就算不行礼又如何,何况神君与夫人是一家人,神君行礼,不就代表夫人也行了礼吗?”
曹丕笑容略僵硬,“公子说的是。”
阿平替曹丕斟了杯酒,怂恿道:“来,夫人,尝尝阿苞他们特意从桃津带来的佳酿,味道绝对不同凡响,这杯阿平敬夫人了!”
没等曹丕答话,阿平脑袋一仰,喝了个干净。
这下可如何是好,这酒性太烈,他醉了倒是没事,万一喝醉了耍起酒疯,抹了陆逊的脸面那就完了,本想以茶代酒,谁想阿平性子这么急,一气儿喝没了。
曹丕举杯踌躇,一只手掠过眼前,将酒杯接了过去,转头一看,陆逊竟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低头冲他轻笑,气息带着桃花酿的花香味,道:“阿平,他酒量不行,心意领了,酒我就代他喝了。”
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屏儿开怀大笑,鼓掌道:“神君海量!”
陆逊放下酒杯,携着曹丕的手道:“时候不早了,凡界怕是天已晚了,你们继续,我先送他回去。”
说着,就拉曹丕走,曹丕没反应过来,匆匆向宾客席与主席上的陆康陆绩拱了拱手,被陆逊拖出了临水居,逐渐远去的喧杂声里,屏儿还在挥舞着双臂,喊道:“神君慢走!夫人慢走!”
两人走远,陆康看了半晌,问道:“这‘神君夫人’是何意?”
陆绩笑道:“父亲不必当真,孩子们叫着玩罢了。”
陆康也笑:“少见啊,伯言竟愿同凡人来往了。”
出了羽陵山,凡界已近黄昏,神鹿带着曹丕漂浮于瑰丽的云霞间,残阳将陆逊的皮毛染得绯红,曹丕吹着冷风,鼻尖仍然是迷醉的桃花酿的味道,虽没喝酒,但脑袋却似乎有些醉了。
攀着陆逊的脖颈,曹丕在他背上睡了过去,却被一口仙气给弄醒,迷迷糊糊道了句:“伯言,你干吗呀?我这刚睡着。”
陆逊悠悠道:“你要掉下去,我倒是能接住,但要是像拽马一样,拽下我一撮毛,那我定饶不了你。”
“你就别拿我小时候的事打趣我了,不会的。”曹丕幽怨,这么好看的皮毛,他不会拽,更舍不得拽,指头插在里面暖洋洋的,脑袋靠在上面,别提多舒服了。
陆逊道:“那也别睡,快到许昌了,小心染上风寒。”
曹丕果然染了风寒,好在并不严重,喝了芸嫂熬的热汤,又天天泡热水澡,好的也快。这些日子,曹丕没怎么和陆逊说话,一是怕传染,虽说他不知道妖物会不会生病,二是阿平成亲时,傻狍子们一口一个神君夫人,叫得他心中羞得慌。
他总算明白当初在桃津山,陆逊为何要与他解契了,应当传宗接代的鹿族神君,揽了个凡间男人做媳妇儿,这要传出去还得了?陆逊耗了半生修为为郭嘉续命,却只捞了曹丕这么个病秧子做回报,实实在在太亏了,就算陆逊被人笑死,大约也不会解契罢,不然真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再想想,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陆逊的确没有刚开始时那么不待见自己了,想必在凡界的生活也过得津津有味,曹丕稍稍能释怀了,念着有段时间没去探望郭嘉,他起了个大早,带着两名随从往魏宫去了。
冬日里院落萧瑟,下人搓着冻红的手,将檐廊下的落叶扫到一起,全然听不见陆逊屋里传来的大笑,狂放可怖且丝毫不顾形象:“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子只开了一扇窗,窗外的小花被笑声震得耳朵疼,屋里陆逊淡然饮茶,凌统飘在半空笑得四仰八叉,就差没在陆逊头顶打滚,陆逊道:“你小点声,我是讲了个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至于笑成这样?”
“哎呦妈呀,笑死小爷我了。”凌统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揶揄道:“逊哥哥,你来凡界没多长时间,倒是越来越敏感了,屋外那群凡人又听不见我笑。”
陆逊斜他一眼,“你禁闭还没被关过瘾罢?”
凌统撇嘴,伸手捞起果盘里的苹果,边咬边道:“行了吧,我可不想再回去了,天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这个山主怕是没有实权了……哎,逊哥哥说真的,你真没打赢曹丕?”
陆逊叹道:“都说了,是我一时大意,剑脱了手,不然凭他那两下,怎能赢得过我。”
凌统啃苹果啃得不亦乐乎,道:“真敢说,谁不知道咱们师兄弟三人里,从小到大就数你剑法最好——不是我夸张,这事儿至尊都知道,就算没用法术,输给一个十六岁的小孩也太不正常了。”
陆逊在心中给了凌统三掌,心中的凌统吐血倒地,泪花闪烁道:“逊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说实话的……呜呜呜……”
然而,眼前的凌统仍是一脸坏笑,凑近道:“逊哥哥,你和我说实话,你是故意输给曹丕的?还是说,心中想了些不该想的事,一时迷乱,才失手的呀?”
陆逊侧脸,与凌统近在咫尺,能望见凌统浓密的眼睫下,秋水似的明眸,一时语塞道:“我……”
“逊哥哥难不成是在想我?”凌统一把掀开陆逊,坐在了桌上,姿势撩人,眼眸闪烁尽是败絮笑意,“比如‘我的阿凌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一个人在桃津肯定无聊死了,何时才能来凡界陪我?啊,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妩媚动人的阿凌……’之类的?”
陆逊捡起桌上的橘子朝凌统脸上丢去,“我看你还是回去再关上几天吧,行为可能会正常些!”
凌统在橘子砸上脸的一刻,伸手接住,熟练地剥起皮来,嘴里不着调道:“哎呀,别呀,我这不是好久不见你了,高兴嘛。我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还跑到至尊那边忏悔去了,说得声泪俱下啊,他才肯信我还是忠心的。”
往嘴里扔了一瓣橘子,道:“哼,反正我都打好主意了,他要是不信我,我就跑到极寒之地给师父告状去!逊哥哥,你看看,我为了你做出多么大的牺牲呀,你居然还让我回去继续关禁闭,太没良心了。”
陆逊笑了,道:“那算我错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送给阿平的贺礼他们很喜欢,托我给你道谢。”
凌统挥挥手:“客气客气,一点薄礼不足以表达我对阿平和阿仓的祝福,祝他们百年好合呀。”
陆逊坐回桌前,凌统坐在桌上,晃着两腿,悠闲地把玩着陆逊的鬓角,陆逊捉住他玩闹的手,道:“你去孙仲谋那边,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凌统想了想:“没啥动静,风平浪静的,别提多正常了。”
这就奇怪了,孙权明知陆逊在凡界逗留,许昌附近却没有虎妖活动的踪迹,如若是想趁机在寻鹿族上下功夫,那前些日子回羽陵山,山外怎的没什么人监视?这大好的机会,孙仲谋到底在等什么?
正想着,凌统忽然打断思绪,饶有兴趣道:“哎对了,逊哥哥,你在凡界待了这么久,可有发现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陆逊想了阵子,道:“生活作息与妖界没什么差别,街上倒有不少稀奇的东西。”
“快说说!”被凌统催促着,陆逊将平日与曹丕出行的所见都说了说,从炒瓜子说到糖葫芦,又从糖葫芦说到糖人,最后讲到了说书摊子,听得凌统两眼放光,道:“咦?你说的这些,有趣倒是有趣,可最有意思的地方怎的没带你去?”
陆逊奇道:“许昌几乎是转遍了,还有更有趣的地方?”
凌统夸张道:“有,怎么没有,你当我这么多年凡界典籍是白看的吗?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师父送给孙君上的凡界糕点,我还帮阿紫姐姐寻来不少种类呢。”
陆逊笑道:“愿闻其详。”
“好说好说。”凌统笑嘻嘻道:“听闻许昌城北有处乐坊,坊名为燕春楼,是个文人雅士都爱去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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